筆趣閣 > 盛芳 >第三百七十三章 小公子
    看到兩人過來,門外守衛的人立時迎了上去。

    傅皇后揮手免了他的禮,邁腿就要往裏走,正待要問話,屋外另幾個禁衛官卻是不約而同跟着迎了上來,看那架勢不像是要來請安,倒像是特來阻攔她進殿的。

    “娘娘,太子殿下自請陛見,眼下不在此處……”

    當先那人急忙道。

    傅皇后愣了一下,腦子一時尚未轉過來,等到品出那“陛見”二字是什麼意思,面上當即一白,連掩飾情緒都顧不得了。

    周承佑上回重傷,到得今日一直病情反覆,前兩天傅皇后還因爲見得兒子反覆高燒不退心中緊張至極,哪怕瞞着周弘殷,寧願將來承擔責罰,也要另尋醫官進宮給其看診。

    今早來見,明明兒子還是十分虛弱的樣子,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叫他急急要去陛見?

    周弘殷本來就不是個好相處的,這幾年又得了重病,喫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丹藥,聽邪僧異道胡言亂語,更是同個瘋子一般,平日裏躲還來不及,今次傷成這樣,全是拜他所賜,兒子素來腦子裏頭警醒得很,今日爲什麼要去跳火坑?

    況且而今又有翔慶之事……

    一想到翔慶同郭保吉,傅皇后臉上神色更是難看,也不管此刻邊上有誰人在,又會傳出什麼話,立時轉頭向周承順問道:“方纔你同我說的話,除卻你這一處,還有誰人知曉?”

    周承順也馬上醒悟過來,答道:“怕是不只兒臣一人……”

    傅皇后只覺得頭暈目眩,險些要站立不穩。

    周承佑同郭保吉往來頻密,不但公事上相交極多,亦是私交甚篤,若是叫他知道郭保吉有心要反,怕是但凡有一口氣在,都要到得周弘殷面前爲其爭取一條活路。

    兒子還年輕,經事太少,看不透他那父親心中所想,傅皇后卻是同周弘殷多年夫妻,早不抱半點希望,知道此時湊得上去不但無用,反而會把自己給拖累了。

    她身子打了個晃,忍不住用手按着太陽穴,明明是大白天,硬生生面前黑了好一會。

    等到終於緩和過來,傅皇后正要轉頭回去,卻是忽然聽得殿中傳來陣陣聲響,似是什麼東西被打翻了。

    那聲音不是零星的,而是聲聲相疊,另又有不少人的說話聲,命令聲。

    縱然沒有聽得很清楚,傅皇后也察覺出不對來,面上露出幾分怒意,轉頭問那禁衛官道:“誰在裏頭?!”

    那禁衛官低頭跪地,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傅皇后怒氣更甚,喝道:“此處是清華殿,卻不是你們巡衛的後廷,進得人來,在裏頭翻來覆去,竟是不用同我說一聲的嗎?!誰人在裏頭?又在做甚!你們要反了嗎?!”

    她甚至等不得身後宮女上前出頭,已是忍不住親自斥責起來。

    那禁衛官以頭伏地,道:“還請娘娘莫要爲難下官,下官也只是奉了皇命行事……”

    雖然眼下是周承佑住着,可這偏殿同院子到底歸屬清華殿,乃是傅皇后的居所,禁衛官們敢帶兵來圍守阻攔,甚至在抄檢,必然是得了天子交代,這一點不用任何人解釋。

    見那人只曉得磕頭,口風卻是絲毫不露,傅皇后心中駭意翻涌,一時也猜不透周弘殷意思。

    自她讓太子搬來清華殿養傷,早已讓下頭把兒子慣用的東西從東宮中送了過來,周承佑雖然傷情反覆,卻一直掛心朝務,一日不曾停歇,此刻裏頭自然有不少摺子、文書。他監國時間並不短,更兼多年前已經在朝中任職,便是京都府尹都做過兩任,若說同下臣當中沒有來往,除非是個瞎子聾子纔有可能。

    即便是親孃,畢竟兒子大了,宮中也不是尋常人家,周承佑到底在忙什麼,手中又有什麼事情,同什麼人來往,傅皇后其實知曉得也不多,此刻聽着裏頭聲響不斷,隱隱還有下令翻查搜檢的聲音,她着急之餘,卻又無法可想。

    連清華殿都不放過,怕是東宮此刻也早已有人進去了。

    若是放在平時,被一個小小的禁衛官打臉打到面前,傅皇后絕不可能輕易放過,可此時她一心掛着周承佑,竟是無心理會,轉頭就朝外頭走去,一面招手叫來親信,附耳叫對方去尋太后,又讓人去東宮打探消息,本想讓人將兒子書房中東西銷燬一番,可轉念一想,尚不知裏頭究竟有什麼,要是什麼都沒有,這般行事反而欲蓋彌彰,倒是好心做了壞事,只好交代次子道:“你去看看你哥書房……”

    周承順想也不想,立時搖頭道:“讓二哥宮中人自去看就是,我未必有他們清楚,我同母後去垂拱殿。”

    他語氣堅定而果斷。

    傅皇后斥道:“胡鬧,你去垂拱殿做什麼,陷了一個進去,你還要跟着搭上嗎?!”

    她明明還未見得兒子和丈夫,可不知爲何,言語之間竟是已經隱約有不祥之意。

    周承順道:“若是遇得陛下手中持槊,我也能爲二哥擋一擋。”

    傅皇后聽得兒子將周弘殷比作曹孟德,心中一凜,有心要攔,卻聽周承順低聲道:“母后,當真遇得有事,我能往裏頭闖,你卻不能——若是你……誰人來救我同二哥?”

    這話雖然說得隱晦,傅皇后倒是一點就通。

    天子廢掉一個皇后,還可以立第二個,第三個,她孃家不得力,使不上用,此刻半點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看她進冷宮。

    可週弘殷只有兩個兒子,他早不年輕了,這兩年又總喫丹藥,能再得子嗣的可能何其渺小。

    能不要妻子,總不能不要兒子罷?便是他不要,朝中百官也會出頭勸誡。

    大白天的,就叫禁衛官光明正大抄檢房舍,其勢危急,已經不能再等——誰又知道垂拱殿中情況如何?

    傅皇后還在猶豫,周承順已是叫道:“母后!”

    她一咬牙,再不管其餘,舉步帶頭往垂拱殿走去。

    清華殿同垂拱殿相距並不太近,等他們緊趕慢趕到得地方,卻被儀門官擋在了門外。

    傅皇后道:“吾有要事,十分着急,此刻要求見陛下。”

    那儀門官低聲回道:“娘娘,陛下尚有要事……”

    不待他把話說完,周承順已是揚手一巴掌打了過去,將那儀門官直接打了個趔趄,口中喝道:“娘娘要求見陛下,見是不見,自有陛下決斷,何時由你來說?!”

    周承順身爲皇子,偏又不是太子,打個儀門官,便是最後被天子責罰,被百官彈劾,最多也就關關禁閉,罰罰俸祿,無關痛癢得很,打了也是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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