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芳 >第三百六十九章 箱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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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和郭監司商議過,等斥候回城,確認並無什麼危險,便能叫諸位拔營出發,郭監司要了黃頭回紇的通行令,等過得碧騾山,持那黃頭回紇的通行令即可穿過……”

    裴繼安話還未說完,座上就有一名禁衛官倏地站起身來,瞪着他道:“姓裴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又怒道:“平日裏看着倒是個漢子,想不到你遇事也縮得這樣快,一點鳥用沒有!你這是瘸了還是拐了,那郭官人身上帶毒不成,怎麼就不能同我們一起走了!?”

    邊上同坐的連忙或去拉他,或去勸裴繼安道:“老薑說話直了些,不太好聽,只是大家同領了差事出來,怎好分開。”

    衆人有唱紅臉的,有唱白臉的,人人都看着裴繼安,等他回話。

    又有人道:“你不與我們走,又有什麼去處?我等領了皇命,不能得那雪蓮,如何能回朝?況且陳禁衛先前還護送保寧郡主逃生,眼下也不知去向,縱然那保寧郡主只是個幌子,不與我們相干,可到底死了個姓左的,沒個出頭的來管,又還未曾往京中送信,少說也要等這些個事情一一處置了纔好出發。”

    裴繼安見他們一個個揣着明白裝糊塗,也懶得裝相,便道:“我與郭將軍淵源太深,今次又是全靠他發兵來救才能得活,便是我自覺沒甚關礙,京中未必這樣覺得,郭將軍被逼而反,我別無他路,只能跟在此處看能不能幫着做些雜事了。”

    又道:“只我是不得已,諸位卻並非沒有他選,只當不知道此事,自往龜茲去便是。”

    他才說完,先前那性急的姜姓禁衛官便橫眉瞪眼,把桌子一拍,罵道:“裴三,你這是不把我老薑當人看?!難道今次郭監司派兵來救,單隻救你一個?受恩的也只你一個?你一人獨留,將來京中問起,我們又能怎麼回話?”

    裴繼安看他一眼,反問道:“那依你之意,又待如何?”

    他索性把事情攤開了,道:“而今雖非郭監司本意,翔慶已爲反地,想來過不得多久朝中便會下令征討,我無妻小家人在京,諸位卻是未必,便是自身無懼,也當爲家人作想纔是。”

    帳中原本滿是嘈雜之聲,他將此話一說,卻是人人俱都安靜下來,只好彼此對視。

    外頭傳言紛雜,衆人多多少少都有所聽聞,知道郭保吉“叛國”說,也知其人妻小皆被天子斬殺。

    叛國與否,暫且不知,可天家如此動作,分明乃是逼反,無論郭保吉反是不反,在大魏再難尋得立足之地。

    他們只是因故路過而已,如果此時離開翔慶,或許還能脫身,可要是此刻不走,定然會被視同依附叛黨,便是自己不怕,留在朝中的家小豈能不怕?

    一室皆不說話,卻有那姜禁衛忽的“哼”了一聲,道:“怕個屁!老子只有一個媳婦陪着老孃在秦州,此番派個親兵接回來就是。”

    又道:“左右這回也沒指望能活着回來——那龜茲的沙漠裏頭當真有勞什子雪蓮,還輪得到我們去得?”

    他一面說,一面指着衆人當中的一個,道:“老孫,你昨晚嘴巴聒噪個不停,現在倒孬得頂快,只拿我出頭不成??”

    被他點出來的那一個原只縮在人羣裏,此時只好站得出來,道:“我原怕今次去龜茲遇得不好,臨出發前已是同家裏頭人說,叫早收拾細軟回鄉,若是找得及時,想來也不怕。”

    自他二人開了頭,一時室中許多人也附和起來,這個父母早亡,妻小由兄嫂照看,本就不在京城,那個也早早囑咐好了退路,等到細細一擺,才發覺當日自京城出發的八個禁衛官,除卻不知去向的陳堅白,竟是無一人家小留在京中。

    諸人說完自家事,又聽旁人家事,個個眼中都寫滿了瞭然。

    一行人嘴上雖然不說,面上也表現出忠君奮勇,可誰人都不是傻的,個個都曉得今次去往龜茲,有去無回,便是得天之幸,有命歸來,又去哪裏尋那什麼雪蓮果?只要周弘殷活一日,他們就命懸一線一日。

    那姜禁衛道:“明人不說暗話,我等願投郭監司,只不能就這般沒名沒號地過去,你同他淵源深得緊,自然少不得你的好處,我們卻同他沒甚關係,你我一路同行,你這一處好歹也幫着說幾句。”

    繞來繞去,言下之意,竟是想叫裴繼安去居中斡旋。

    ——誰人不想活命?原來去龜茲是無法可選,眼下陰差陽錯,得了條活路,便是救命稻草也要抓一抓,更何況看眼下情況,很有可能還有出頭的機會。

    裴繼安在大帳中慢慢收攏一干禁衛官並衆人手中兵卒,沈念禾則是站在廂房門口,許久沒有動靜。

    一名管事當先向前走,指着房中擺着的許多箱籠,回頭一一同沈念禾介紹。

    “這是夏州的牛角梳,夏州當地有個說法,每日通頭三百下,能使人白髮復黑,落髮重生,將軍不知聽誰人說起,上回特地搶了個差遣,俘了個夏州的工匠隊,叫其中匠人給造了幾把,交代小的要好生收起來,等沈姑娘來了纔好交出去。”

    又有上頭全是金線同“卍”字花紋的厚布壘了足足兩個箱子。

    “這是宣化布,將軍說這兩箱一箱子是鄭夫人的,一箱子是沈姑娘的,原是叫我喊了人來先裁衣衫,只我想着到底不妥,不如料子方便,便一直在此處放着。”

    那管事的說完布料,又有兩箱子陳設擺件,俱是謝處耘外出打仗時得回來的,也有外人送的,凡舉看着精巧些的,都扔進箱籠裏,明明不過半載,竟是攢了慢慢一間房。

    管事的指着最裏頭一個小箱子,自袖子裏掏出幾把單獨的鑰匙來,走得進了,將外頭鎖打開,裏頭居然還有一個箱子,就這般一個鎖一個,鎖了足有七八層,最裏頭那一個木匣子約莫尺餘長寬,不知是什麼木料制的,看着十分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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