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妃,娘妃,您是沒瞧見,那時孩兒很是威風呢,將老四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
望着次子那近乎獻寶般的得意,陳貴妃臉上露出幾分欣慰笑容,點頭說道,“做的很好,承,你真的做地很好……疼嗎?”
見母親出言稱讚,五皇子李承咧嘴一笑,搖頭說道,“不疼!”話音剛落,他似乎不甚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痛地齜牙咧嘴。
見此,陳貴妃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微笑說道,“在爲娘面前還逞強?——翠兒,還不速速替五殿下敷藥?”
“是,貴妃娘娘……”
望了一眼在敷藥過程中痛地齜牙咧嘴的次子李承,陳貴妃微微一笑,拿過傷藥來,替長子李煒擦拭着臉上的淤青,細聲說道,“煒兒,本來,你今日定會被老四打倒在地,飽受屈辱,是誰替你解了圍?”
“是承……”
“不錯,是你的親弟弟,在這皇宮之內,唯有與你流着相同鮮血的親弟弟,纔會這般不遺餘力地幫你……老四學業於東公府梁丘家,這又如
何?你兄弟二人還是好生教訓了他一番,對麼?——若是爲娘所料不差的話,老四日後再也不敢在你兄弟二人面前放肆!——煒兒,你知道這是爲何麼?”
李煒低頭思忖了一番,擡起頭說道,“他只有一個人,而我們,有兩個!”
陳貴妃微微一笑,欣慰地點點頭,說道,“明白就好……這世上,唯有與你流淌着相同鮮血的親弟弟,纔會如此不遺餘力的幫你,牢記這份來自於親兄弟的恩澤!”
“嗯!——孩兒明白了!”
殿外,天子李暨聽到這裏,似讚許般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三日禁足後,李煒兄弟二人帶着一干太監前去向他們的父親大周天子李暨請安,卻在廊庭中迎面撞見了四皇子李茂。
“讓開!”或許是惦記着自己身上的傷痛,四皇子李茂怒聲斥道。
李煒冷笑一聲,淡淡說道,“該讓路的,應該是你吧!”
“你說什麼?”李茂怒氣難填地站前一步,忽而面色一驚,因爲他發現,李煒身後轉出五皇子李承來,兄弟二人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讓開!”李煒冷聲喝道。
滿臉怒火地死死盯着李煒兄弟二人,李茂思忖了一番,默然站到一邊,眼睜睜看着李煒兄弟二人揚長而去。
“這小子囂張不起來了!”清楚注意到了四皇子李茂那怒不可遏的神色,五皇子李承冷笑着對身旁的兄長說道。
李煒聞言回顧了一眼四皇子李茂,繼而又望向與他同仇敵愾的親弟弟李承,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是啊……”
“還敢囂張就再揍他一頓!”李承惡狠狠地說道。
李煒臉上笑容更甚,左臂攬過自己的親弟弟李承。
“對!——就這麼辦!”
……
……
“噗……”嘴裏吐出一口鮮血,太子李煒默默地望着自己胸口處逐漸被體內鮮血所滲透的皇袍。
“真是……預料之外啊……”臉上露出幾分苦笑,太子李煒擡起頭,望着眼前那顯然已被嚇傻的親弟弟李承,伸出右手。輕輕撫摸着李承額頭上那被弩箭所擦過的血痕,溫聲說道,“漏了……一支呢……”
聽聞此言,五皇子李承的眼眶頓時被眼淚所充斥,連連搖頭,喃喃說道,“不,不……”
“抱歉啊,承……”歉意地望着自己的親兄弟。李煒苦澀說道,“哥哥疏忽了,哥哥真沒想到,老三竟在父皇寢居內設下了一支伏兵……”說到這裏,他身形一晃。
見此。五皇子李承慌忙扶住親兄長,望着兄長胸口與背後處止不住淌出的鮮血,眼中盡是愧疚之色。
“哭什麼?我們還沒輸!”藉助着弟弟李承的力量,太子李煒勉強站直身體,回頭望向殿內的三皇子李慎,笑着說道,“啊。我們還沒輸呢!——我們依然掌控着局面!——文欽!”
伴隨着他一聲大吼,他嘴裏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見此,三皇子李慎面色大變,擡手指着李煒兄弟對那數十名弩手喝道。“爾等還等什麼?速速殺了這兩個叛逆賊子!”
衆弩手聞言心中一驚,棄了手中的弩,拔出腰間佩刀,殺向李煒兄弟二人。
“妄想!”一把推開親弟弟李承。太子李煒一劍砍死一名弩手,然而他腹部亦中了一刀。
“哥!”癱坐在地的李承失聲喊道。
見此,三皇子李煒面色大變,手握着佩劍,驚慌失措地逃到角落。
“還差一步,只差一步……”強忍着被十餘箭矢貫穿身軀的劇痛,太子李煒咬緊牙關,搖搖晃晃地朝着龍榻上的父親、當朝天子李暨走去,眼中兇芒畢露。
每走一步,他嘴裏便流下大口的鮮血,順着他身上的四爪黑龍黃袍向下淌,溼透了腳下的硃紅皮毯。
殿內衆人爲之動容,就連大周皇帝李暨,亦露出震驚神色,目光復雜地望着太子李煒。
而此時,在龍榻旁侍候的老太監王英雙目一眯,略顯渾濁的眼中露出幾分殺意,身形一晃,似乎欲有所行動。
忽然,他愣住了,因爲天子李暨伸出左手,不動聲色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彷彿是得到了某種訊息般,老太監王英眼中露出幾分複雜之色,退後一步,低下頭去。
而這時,太子李煒已提着利劍走至龍榻旁,望着龍榻上的父親,眼中露出幾分讓人倍感心酸的笑意。
整個內殿鴉雀無聲,就連謝安亦是呆若木雞,他簡直難以置信,流了那麼多鮮血的太子李煒,何以還能站着,何以還能揮動手中的利劍。
“父親啊,您當了三十餘年的皇帝……咳,夠長了,與兒臣一同上路吧……噗……”吐出一口鮮血,太子李煒左手撫着牆壁,右手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寶劍。
望着太子李煒猶如血人一般,天子李暨眼中閃過幾分難以掩飾的心痛,平聲靜氣地說道,“臨死之前,還惦記着要替他剷除最後一道障礙?替他揹負起弒君、弒父的不赦罪名麼?——值得麼?”
“值得?——兒臣可只有他……這麼一個弟弟啊……”說到這裏,太子李煒眼中閃過一絲兇狠,手中的利劍朝着天子李暨猛地揮下。
而就在這時,一隻手輕輕托住他下揮的手臂。
“夠了,哥,夠了……”從背後抱着太子李煒,五皇子李承泣不成聲。
“承?”太子李煒詫異地望着弟弟。
只見李承連連搖頭,滿臉悔恨地哭泣道,“我不想當皇帝,我真的沒想過要當皇帝……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想讓孃親多關注我一些,想讓旁人多關注我一些,我……我心目中的皇位人選,只有哥啊!”
太子李煒聞言面色一驚,繼而露出幾分苦笑說道,搖頭說道,“哥哥……當不了皇帝了……”
“我知道……對不起,哥,對不起,弟弟對不起你……”五皇子李承泣不成聲。
“……”微笑地望着親弟弟李承,太子李煒強忍着劇痛,低聲說道,“承,趁哥哥還有……還有幾分力氣,哥哥替你殺了父皇,然後……然後你與文欽控制住……局勢,切不可叫……叫旁人坐收漁利……”
“不,不……”連連搖頭,李承滿臉悔恨地喊道,“哥哥若是不在了,誰當皇帝都無所謂了……弟弟已將哥害得這般慘,怎麼也不能叫哥再揹負弒君、弒父的大罪……”
話音未落,只聽噹啷一聲,太子李煒手中的寶劍掉落在地。
低頭望了眼顫抖不停的右手,太子李煒緩緩躺在弟弟李承懷中,苦澀說道,“這會兒哥哥就算是要殺,也提不動劍了……”說着,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起右手,輕輕撫摸着弟弟的頭髮,忽而,右手無力垂下。
“不,不……哥!”五皇子李承悲喊一聲,使勁地搖晃着兄長的身軀,然而李煒卻再無任何動靜,顯然已氣絕身亡。
太子李煒身亡,五皇子李承又無任何命令,只顧着抱着兄長的遺骨痛哭,殿外衆北軍與冀州兵紛紛丟下了手中的兵器,就連文欽亦是,狠狠將利劍倒插在殿內青磚上,盤坐在地,默然不語。
隨後,察覺到此番變故的梁丘舞與金鈴兒停止了交手,入殿觀瞧動靜,繼而在謝安的示意下,打開正陽門,放入了東軍,迅速控制住了皇宮內的局勢,並且,將一干參與叛亂的人盡數抓捕。
望着五皇子李承彷彿行屍走肉般被東軍士卒帶走,天子李暨微微顫顫地從龍榻上下來,在老太監王英的攙扶下,緩緩走至太子李煒的屍體旁,望着他臉上那幾分令人咋舌的微笑。
“這孽子,做下了這般罪事,竟還笑得這般欣慰……”喃喃自語一句,天子李暨忽而面色一變,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陛下?!——來人,來人,快傳御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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