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嶺?”謝安愣了愣,一臉詫異地說道。“南嶺還留有秦王李慎的兵馬麼?奇怪了,秦王李慎留那一支兵馬在那做什麼?難道還想偷襲我軍不成?”最後一句。他是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的,畢竟連他也不認爲事實情況會是那樣。
然而,梁乘臉上卻沒有絲毫笑容,聞言似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劉晴,壓低聲音說道,“事實上。那支兵馬並非屬秦王李慎!”
劉晴聞言面色微變,想來她已經從梁乘的話中聽出了什麼端倪。
“並非屬秦王李慎?那是……”說了半截,謝安忽然注意到了梁乘望向劉晴的動作,心下頓時瞭然,舔了舔嘴脣。沉聲問道,“太平軍……麼?”
“是!”注視着面無表情的劉晴,梁乘點了點頭,說道,“初步估計,應該是當日從南嶺附近逃逸的太平軍敗卒,兵力在四千左右……”
四千……
劉晴咬了咬嘴脣,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雙手死死攥着衣角,方纔與謝安鬥嘴時的好心情全然消失不見。
只因爲江陵決勝谷一役,只因爲她劉晴敗給了長孫湘雨,五萬太平軍如今只剩下四千……
劉晴只感覺心在滴血。
瞥了一眼不發一語的劉晴,梁乘低聲對謝安說道,“大人,眼下我軍的目標乃是秦王李慎,切不能因爲其他事而分心,末將建議,率先剿滅了那支太平軍的敗軍,徹底剿滅!”
徹底……剿滅?
劉晴臉上的血色退盡,不自覺地用兇狠而惡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梁乘,只看地後者右手下意識摸向腰間的佩刀。
“咳!”謝安一聲咳嗽驚醒了梁乘,同時也驚醒了劉晴。
瞥了一眼已察覺到自己失態的梁乘與劉晴二人,謝安吹了吹杯中的薑茶,忽然說道,“可兒,薑茶有點涼了呢……”
秦可兒會意,笑着說道,“小奴再燙一燙……”說着,她將銅壺架上火盆。
這一主一僕,竟是岔開了話題。
足足小半柱香工夫,當秦可兒將熱好的滾燙薑茶再度倒入茶杯端給謝安時,謝安似乎依舊沒有提及那支太平軍敗軍的意思。
“唔……果然,着涼了還是得喝些薑茶嘛!”
“老爺說的是……老爺您慢點,完了這邊還有呢……”秦可兒笑容滿面地伺候着謝安,然而目光卻不時打量着梁乘與劉晴,尤其是後者。
瞧着謝安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梁乘有些忍不住了,硬着頭皮抱拳說道,“大人,不知大人打算如何處置那支太平軍?——末將以爲,似眼下局勢,不可留這支兵馬在我軍後方!”
梁乘啊梁乘,你這傢伙……
平日裏老實木訥也就算了,怎麼關鍵時候還是這樣?這是輕易就能提的事麼?
頗有些鬱悶地瞥了一眼梁乘,謝安舔了舔嘴脣,忽然問劉晴道,“劉晴,你怎麼看?——不必拘束,照實說便是!”
似乎是沒想到謝安竟然會詢問自己。劉晴心下一驚,仔細打量着謝安的表情,咬咬牙艱難說道,“梁乘所言……所言不差,確實……確實不能坐視那支……那支太平軍兵馬在周軍後方……剿……剿滅爲好!”
深深望着劉晴半響,謝安忽然張口說道。“這樣啊……既然如此,梁乘,你帶一萬兵去,剿滅了那支太平軍!”
“是!”梁乘點點頭,抱拳領命。
話音未落,就見劉晴面色大變,急聲喝道,“且慢!”
屋內寂靜一片,謝安、秦可兒、梁乘三人皆望向劉晴。卻見劉晴死死咬着嘴脣,咬破了嘴脣尚且不自知。
“我……”劉晴張了張嘴,最終卻未說出什麼來。
而謝安看上去似乎並不着急,也不催促劉晴,只是自顧自地喝着薑茶。
足足過了半響,劉晴長長吐了口氣,鼓起勇氣望向謝安,正色說道。“這件事,可以交予我處理麼?”
要知道。在這些日子裏,劉晴以逃避的心態對待着曾經麾下的太平軍,既不詢問當日周軍追擊太平軍的過程,也不問最後的戰況如何,畢竟在她看來,那五萬太平軍皆是被她害死。
但是如今。她再也無法逃避了,畢竟梁乘當着她的面提到了太平軍,提到那五萬人所剩下的最後四千將士,劉晴覺得,她有必要得做些什麼。
儘管謝安的反應很是平淡,但是劉晴卻顯得鄭重、嚴肅許多,在猶豫了半響後,低聲說道,“我……我想試試,是否能說降他們……”
“荒謬!”謝安尚未開口,梁乘在一旁輕哼撇嘴。
說降太平軍?
梁乘絲毫不怎麼認爲,要知道從湖口到江陵,再到決勝谷,太平軍前後戰死五六萬之衆,與周軍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又豈是劉晴說幾句就會輕易答應投降的?
再說了,就算那支太平軍投誠,他大梁軍的將士也不會答應。要知道他們之所以容忍劉晴,一是看在他們大人謝安的面子上,二是因爲劉晴能夠幫助他們擊敗此戰的最終敵人秦王李慎。
然而容忍劉晴,可並不代表他們也能容忍其餘的太平軍,畢竟在這場戰役中,大梁軍死在太平軍手中的將士也達到了兩、三萬之衆。
然而就當梁乘還打算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謝安卻伸手攔住了他。
“說降那支太平軍嘛……”深深望着劉晴半響,謝安忽然微笑說道,“唔,去試試吧!”
“大人?”梁乘一臉不可思議地望着謝安。
同時,劉晴亦是滿臉驚訝地瞧着謝安,似乎沒想到謝安竟會同意她那聽起來有些荒誕的提議。
只見謝安揮了揮手,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梁乘,這件事就交予代軍師來處理,你不得有異議,明白了麼?”
“……是!”梁乘抱拳領命。
“當真?”劉晴用異常認真的眼神望着謝安。
吹了吹杯中的薑茶,謝安淡淡說道,“區區一個俘虜,有什麼值得本府來騙你的?——就按你心中所想的,去試試吧!不過……未見得一切順利!”
“我明白的……”劉晴點了點頭,默默站起身來,朝着屋外走去,畢竟她的睡榻可不在這裏。
臨走到屋門時,她停下了腳步,神色莫名地回頭望了一眼謝安,猶豫一下,艱難說道,“謝謝!”
“唔?”似乎是沒有聽清,謝安滿臉詫異問道,“你方纔有說什麼麼?”
望着謝安那茫然的表情,劉晴咬了咬牙,恨恨說道,“沒聽到就算了!——我纔不會再說第二遍,哼!”說着,她撩起帳幕離開了。
“嘿!”望着劉晴離去時的背影,謝安無語地搖了搖頭,輕攬着秦可兒的小蠻腰。
“梁乘將軍在呢……”秦可兒嗤嗤一笑,而這時,梁乘已抱拳向謝安辭別,落荒而逃。
見此,秦可兒臉上笑容更濃,攬着謝安的脖子,輕聲說道,“其實呀,劉晴妹妹方纔說……”
“本府有聽到!”謝安慢條斯理打斷了秦可兒的話。
“咦?”秦可兒愣了愣,疑惑問道,“那老爺爲何方纔裝作沒聽到的樣子?”
輕笑着捏了捏秦可兒的鼻子,謝安長長吐了口氣,眼中露出與方纔的輕鬆全然不符的凝重之色,望着麥城方向喃喃說道,“真有你的,李慎!——單單一次夜襲,就能看穿用計的並非是湘雨,而是劉晴那丫頭,故意丟給本府一樁破事!”
“秦王李慎?”秦可兒聞言一驚,錯愕問道,“老爺的意思是,這件事與李慎有關?”
“當然!”抿了一口薑茶,謝安淡淡說道,“不出意外,那支太平軍應該是當日逃過南嶺投奔秦王李慎的敗軍,若沒有李慎指使,區區四千人,豈敢一直呆在南嶺?就不怕被我軍徹底剿滅麼?——顯然,是李慎已察覺到劉晴暗助我軍,故意叫那支太平軍露面,想借此來打亂我軍眼下與劉晴的關係……”
“離間計?”秦可兒小手掩嘴失聲說道。
“可不是嘛!——區區四千太平軍,本府還不放在眼裏,問題在於劉晴那丫頭如何看待此事……”
見謝安這般煩惱,秦可兒輕笑着勸說道,“或許並非像老爺所言……或許,劉晴妹妹能夠順利說降那支太平軍也說不定呢!”
“呵,是麼?”淡淡一笑,謝安揉了揉腦門,眼中露出幾分凝重肅穆之色。
“那樣的話,那就是最最糟糕的局面了……真有你的,李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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