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馬路旁的一個住戶的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一個瘦小的孩子從裏面跑出來,門被風重重的甩上,孩子滑倒在路上,手也不小心被樹枝扎到了,出乎意料的是孩子沒有哭,也沒有看手上的傷口,經歷了兩次失敗後,第三次的時候她爬了起來,擡頭看了看風捲殘雲的天空,是個女孩,臉頰很瘦,入目所見便是那雙眼睛,典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佈滿倔強。女孩朝馬路另一頭的玉頭鎮上跑去,糟糕的天氣並沒有削減她的速度,相反,她穿着破舊的衣服,迎着風奔跑,臉上帶着滿足恣意的笑容,輕輕眯起眼,桀驁,不知天高地厚。
距離並不短,女孩氣喘吁吁的跑到玉頭鎮路口時,天色已然漸漸好轉,風聲已息,傾盆大雨也變成了細雨朦朧,被暴雨沖刷過後的村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枝葉,泥濘,垃圾,不過女孩的心情依舊很好,因爲這正是她喜歡的空氣,清新不摻雜質,她插着褲兜,慢悠悠的朝鎮子裏走去,剛剛的奔跑消耗掉她太多體力,她需要休息。
玉頭鎮是附近的村莊裏發展最好的一個鎮子,面積幾乎是南王村的兩倍,也有幾家喫喝玩樂的地方,很是受孩子們的歡迎,女孩就是朝方面幾裏唯一的一家檯球廳走去。
轉彎,再轉彎,側身進入一條小巷,顯然很熟悉怎麼最快到達目的地,不過在走到巷子深處時,女孩停了下來,對着前邊聚集的四五號孩子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其中一個男孩罵了出來:“媽的,誰啊?”回頭看過去時,表情統一的由囂張變爲諂媚,剛剛說話的男生走到女孩身邊說道:“野姐,你要去檯球廳啊。”女孩淡淡的點了點頭,剩下幾個人也走過來三言兩語圍着她說話,她這纔看見剛剛他們站的位置上,有一個女孩蹲在牆根,埋着腦袋,衣衫有些凌亂,一挑眉,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幾個人領頭的男生見“野姐”並沒有什麼不爽的神情,開聲問道:“我陪你一起去檯球廳?”語氣小心翼翼,被叫野姐的女孩注意到牆根的女孩被撕碎的衣服露出的一截細腰,腹下側面的地方露出了一個疤痕,她有些感興趣,擡眼看向說話的那個男生:“你們都先走吧。”
“行,下次咱們一起出來玩啊。”說完,那個男生就帶着小弟小妹們往巷子外走了。知道他們消失在巷子裏,女孩才懶散的走向牆根裏的女孩。
居高臨下,兩相沉默。
許久沒有感受到男孩的拳腳和女孩的指甲,牆根裏的女孩緩緩地輕輕地擡起頭來。
目光對視的那一瞬間,兩個女孩都愣住了。
站着的女孩先開口:“我是祝野”。眼神專注,語氣平和卻十足瀟灑。
聲音極小,但祝野還是聽清了,她皺眉,用腳輕輕踢了蹲着的女孩一腳,不料纔剛碰到女孩,那個女孩就一陣抖動,想來是害怕極了,祝野一愣,收回了腳,最終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蹲下披在了女孩身上。
右手撫上女孩雜亂的頭髮,再次開口:“我是祝野。”
“我叫何風。”聲音依舊極淡,說完之後許久沒聽到回聲,何風再次擡起頭看過去,正對上祝野一雙含笑的桃花眼,她呆住。
“我們的名字很配。”
何風不說話,祝野繼續反問道:“不是嗎?”
何風開口,聲音比之前大了不少:“野風。”
祝野的眼睛更加明亮,她說道:“你剛剛第一眼看到我爲什麼呆住?”
“你很好看,你的眼睛,還有你眼睛下面的那顆痣。”
“我也是,你很好看,不過你的眼睛很柔弱。”
何風自卑的低下頭。
祝野繼續說道:“我不是因爲憐憫,而是因爲看到了你腹下的疤,一時感興趣,你可以告訴我它怎麼來的嗎?”
何風又開始顫抖,並且更加嚴重,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如這風雨過後奄奄一息即將凋零的花,祝野抱住她,在她耳邊說道:“沒關係,以後我保護你。”
我保護你。
我保護你。
我保護你。
祝野輕柔卻堅定地聲音在何風的腦袋裏徘徊,掀起驚濤駭浪,她猛然擡眼,然後埋進祝野的懷裏放聲哭道。
嬌嬌嫩嫩的哭聲擊破祝野的耳膜,她垂眼看向何風的發頂,感受着懷裏女孩的顫抖,祝野想到今晚她跑出來之前受到的打罵,她的父親拿着掃帚一下一下打在自己的背上,腿上,她的母親懷裏抱着她的弟弟,溫柔的輕晃着,卻刻薄的辱罵着自己:“敗家玩意兒,你活着幹什麼呢,你喫的喝的都是你弟弟讓給你的。”
她在那個家裏屈辱的喘着氣,等他們打罵地累了,她跑向雨中,跑向另一個地方,風雨擊打她卻令她覺得解脫。
唯一的意外。
她遇到了懷裏的少女,她說她保護她。
祝野雙臂擁緊還在哭泣的何風,用最狠決的聲音說道:“哭吧,這一次之後,永遠不許再流淚。”
“哭吧,這一次之後,我保護你。”
“哭吧,這一次之後,你是我的。”
天色陰暗,巷子裏的泣聲漸漸低了下去,何風從祝野的懷裏擡起頭來,臉頰上還帶有淚痕,眼睛裏卻多了幾分堅定。
祝野站起身,將自己的手遞過去,何風沒有猶豫,拉住她的手,巷口的路燈明明滅滅最終歸於黑暗,只依稀可見兩個瘦弱的背影,牽着彼此的手,一高一矮,向更暗的地方走去。
從今天開始
我們就是彼此唯一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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