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品容華 >第一章 重生
    別管我,快逃!

    阿容,好好地活下去!

    淒厲的嘶喊聲在耳畔不停迴響。

    一張美麗又悽楚的臉孔在眼前晃動。很快,變成了一張憔悴焦灼的男子臉孔。兩張臉孔不停變幻,聲音不時交匯。

    阿容!

    一定要活下去!

    程錦容從噩夢中驚醒,霍然坐直了身子。

    額上冷汗涔涔,呼吸急促紊亂,心跳劇烈,似要蹦出胸膛。

    她迅捷地伸手入枕下,寒光一閃,手中多了一把細長的刀。

    這把刀,既細且薄,刀柄三寸,刀身也只有三寸。比常見的匕首還要短一些。以上好的精鐵淬鍊打磨而成。

    刀刃輕薄鋒利,在昏黃的燭火下閃着幽幽寒光。

    熟悉的刀柄入手,程錦容心神漸定,凝神掃了四周一眼。

    粉色的輕紗帳幔,繡着美人的屏風,梳妝檯上放着精巧的首飾匣。

    這個首飾匣是宮中御賜的珍品,共九層,每一層皆有三格,裏面放着華貴精緻的金簪玉釵耳環玉鐲。

    鑲嵌着各色寶石的瓔珞項圈隨意擱置一旁,在柔和的燭火中熠熠生輝。

    眼前的一切,久遠又熟悉。

    ……

    這是她前世住了十三年的閨房。

    她幼年喪母,父親程望被徵派爲軍醫。路途遙遠,邊關苦寒。父親不捨她奔波受苦,在舅兄熱忱的挽留下,將她留在了京城。

    她自兩歲起住進外祖家,及笄後和表哥裴璋定下親事。回程家待嫁,不到一年,嫁入永安侯府,成了永安侯世子夫人。

    夫婿對她關懷備至,公婆待她和善親切。體弱多病的裴皇后,對她這個孃家侄女兼侄媳青睞有加,時有厚賞。

    她在永安侯府過着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生活。

    那時,她覺得自己是世間最幸運之人。

    年輕的她,不知世間最險惡的是人心,更未窺破身邊人醜惡虛僞的嘴臉。

    自住進永安侯府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成了永安侯夫婦手中的棋子。他們用“和善親切”,編織了一張密密實實的網,將一無所知的她困在永安侯府內宅裏。用以牽制宮中的裴皇后……

    鏡花水月的幸福,終止於十八歲那年。

    宣和帝病重,儲位之爭愈發劇烈。驚天隱祕被揭露!

    二皇子與儲位失之交臂,大皇子被立爲儲君。裴皇后自盡身亡,六皇子重病而逝,永安侯犯下欺君之罪,永安侯府滿門入了刑部大獄。

    一夕間,她的世界天翻地覆,支離破碎。

    她的幸福只是一場滔天謊言。

    行刑前的夜晚,她被救出天牢,易容裝扮,更名改姓,逃出京城。

    程錦容這個名字徹底消失,苦寒邊鎮裏多了一個以行醫爲生的容大夫。

    半年後,宣和帝病逝,宣德帝登基,大楚朝內鬥不休。心懷怨恨不甘的二皇子引來外敵,韃靼鐵騎踏進邊關,踏破平原。大楚朝生靈塗炭,將士百姓死傷不計其數。

    宣德帝不想做亡國君,忍辱求和,割讓半壁江山。邊關十幾座邊鎮的百姓,皆活在韃靼鐵騎的淫威之下。

    父親程望,爲了護住她的安危,以身爲餌,引走了燒殺搶虐的一小股韃靼騎兵,命喪箭下。

    亂世中,人命如草芥。

    韃靼騎兵走後,她慟哭着爲父親收屍,草草下葬。

    跪在父親墳前,她滿心蒼涼。

    深愛她的爹孃,都爲了她而死。國仇家恨,只憑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報?

    想死很容易,雙眼一閉,萬般痛苦皆消。

    可她不能死。生活再艱難不易,也得活下去。她要帶着爹孃對她的深愛和希冀,好好地活下去。

    她憑藉着高超的醫術,活死人,醫白骨,短短几年間,成了聞名邊關的神醫。

    韃靼太子身受重傷,她被“請”進了韃靼部落,爲韃靼太子醫治。在重重看守下,她鎮定地爲韃靼太子治傷。韃靼太子的傷勢很快有了起色,她被奉爲上賓。

    韃靼太子對她流露出傾慕之意,欲娶她爲側妃。

    她虛與委蛇,待韃靼太子對她失去戒心後,以迷藥迷倒了韃靼太子,用三寸利刃割破仇人的喉嚨。

    大仇得報,她滿懷快意地了結自己的性命。

    死的那一年,她二十五歲。

    沒想到,一睜眼,竟回到了十年前。

    這一年,她只有十五歲。離及笄還有半個月,和裴璋的親事尚未定下。永安侯夫婦的虛僞醜惡嘴臉尚未曝露,裴皇后好端端地活在宮中,父親程望還是邊軍裏的六品醫官……

    一切還來得及!

    蒼天憐憫,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一切都可以重來!

    這一世,她要揭破仇人的醜惡嘴臉,要報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要保護珍愛她的人!

    ……

    塵封在心底的記憶襲捲上心頭,沒了當年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苦,只餘淡淡的酸澀和悔不當初的恨意。

    程錦容鼻間微酸,握着刀柄的細長手指驟然用力。

    “小姐,”值夜的大丫鬟白芷被細微的動靜驚醒,從值夜的小榻上起身,強忍住呵欠,柔聲問道:“是不是做噩夢了?”

    一襲白色中衣的程錦容,沉默着坐在牀榻上。

    皮膚白淨,細膩如瓷。青絲如瀑,烏黑順滑。

    柳眉彎彎,脣紅挺鼻。明眸皓齒,清豔無倫。

    十五歲的少女,無需珠翠錦緞,沒有任何妝點,美得驚心動魄。

    伺候程錦容多年,白芷見慣了自家主子的美貌,夜半燭火下,依然有驚豔之感。

    白芷等了片刻,見主子沉默不語,有些詫異,試探着說道:“小姐,奴婢去倒杯熱水來吧!”

    熟悉的悅耳聲音淡淡響起:“不必了。”

    小姐兩日前發燒醒來之後,就變得古怪起來。

    前來探病的人,統統拒之門外,一個都不見。就連永安侯來了,也不肯見。整日說不了幾句話,對着身邊的丫鬟也沒了往日的隨和親切,神色淡漠,目光冷然。

    更奇怪的是,小姐兩日前從藥箱裏取出這把稀奇古怪的刀後,便未離過手。睡覺時都要壓在枕下……

    白芷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過去。

    程錦容白皙柔軟的手指動了一動,那把細長的刀竟在指尖轉動了一回。

    寒光閃閃,鋒利的刀刃在柔嫩的指尖旋轉。

    白芷嚇了一跳,急急說道:“小姐,小心,別被割破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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