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克勒像是想通什麼一般,一臉釋然的平靜。他邊走邊問大長老道:“阿爺,您說神使大人真是巫神的使者嗎?”
大長老看着這個熟悉的後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長嘆一聲。
“那您說這世上真的有神嗎?”羅克勒彷彿自言自語般再次開口。
大長老這次無比堅定的點了點頭,拍了拍羅克勒的肩膀道:“孩子,你已經迷失在了信仰的彼岸。”
“阿爺,我要說我沒有獻祭魔神,您信嗎?”羅克勒笑了笑,一臉平靜。
大長老渾濁的雙眼緩緩閉上,拍着羅克勒的手微微抖了抖。
他也不知該如何選擇,信了,那是對巫神的不敬;不信,那也是對信仰的不忠。
走在城主府內,不少人對着羅克勒的身影開始指指點點。
良久,羅克勒長嘆一聲道:“也是,信不信的已經不重要了,大部分人相信就夠了。”
此刻,天際的濃雲驟然聚集了起來。
走出城主府的許浮生緊了緊披風,淡然吩咐道:“靈兒,羅布現在回到彝族山區了嗎?”
“昨日影衛傳回消息,羅布已經帶着彝族的部分軍隊走出山區了,看方向是奔着納吉州來的。”
許浮生頓了頓,揮揮手:“那就通知壯族和羌族吧,讓他們準備集結隊伍。”
“神使大人,我不明白,爲什麼羅族長會突然放棄巫神的信仰,獻祭魔神呢。”鳳靈兒不解的問道。
“靈兒,重要的不是彝族信仰什麼,而是南疆未來的方向到底該走向何處。也許他們只是迷失了方向而已。”
“可是…作爲巫神的使者您難道就不能挽救他們嗎?”
“他們已經背棄了巫神,信仰和靈魂都交給了別人,只有聖火才能挽救他們。”
許浮生感覺自己最近越來越像一個神使了,至少,現在,這種感覺很不錯。
以神的名義行事,無論對錯,只有盲從,他默默的想道。
“那您爲什麼要把羅克勒交給彝族的祭司們呢?難道您不擔心他們會私自將羅克勒放走嗎?”鳳靈兒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許浮生微微一笑,他的聲音如惡魔一般響起:“如果放走羅克勒,那彝族將徹底被巫神拋棄。
我想他們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選擇的。”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彝族的祭司們留着羅克勒,羅布纔會帶兵來納吉州,這樣纔能有藉口徹底染指彝族。
彝族的祭司們很快便決定了三天後將正式用聖火焚燒瀆神者,顯然祭司們已經得到了族裏傳來的消息。
羅布帶了一部分族人已經離開了彝族的山區,朝着納吉州而來。
如果不盡快焚燒羅克勒,恐怕彝族內部就會首先大亂。
許浮生也默許了祭司們這一擅自主張的行爲,並且承諾了大長老,只要瀆神者被聖火焚燒,他會寬恕彝族的其他人。
大長老不知道的是,無論什麼時候焚燒羅克勒,其實都無法阻止羅布爲父報仇的。
況且,羅布再有一天,就會帶着近8000彝族戰士到達納吉州。
祭司長老們的信息可是遠不如他的情報系統來的直接快速。
在許浮生的預料中,一天後,羅布便帶着人到達了納吉州城下。
由於他們全幅武裝,而且羅克勒又變成了瀆神者,納吉州的城門自然要對他們關閉。
得到消息的大長老很快帶着彝族的祭司趕到了城頭,大長老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一身戎裝的羅布道:
“孽畜,你敢?難道你們真的都要背棄巫神的信仰嗎?”
羅布駐馬而立,他一點也不擔心大長老會動搖他的軍心,這8000戰士是羅克勒一系的人馬。
而且在族內羅布就已經給他們反覆灌輸了神使是假的,這一切都是神使公報私仇,爲了報復彝族。
不得不承認,羅布在領軍方面確實是一名合格的將領,他能很快便讓這8000人相信他,這便是一種能力。
彝族的戰士們裝備並不精良,但勝在兵員素質較高,身強體壯,眼神犀利,一看便知是山林出身。
8000人駐紮城下,雖然隊形並不整齊,但氣勢卻雄渾凌冽。
羅布端坐馬上,眼神陰翳道:“大長老,你們受了駙馬的欺騙,一個漢人怎麼可能是巫神的使者。
我父親更不可能是瀆神者,他對巫神的信仰跟我一樣虔誠,誰想欺騙巫神,我羅布第一個不答應。”
“不答應…!”排山倒海的呼喊聲從8000人口中喊出。
大長老看着這一幕,氣的嘴脣都開始哆嗦起來,手指着羅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身穿神使服的許浮生緩緩走上城頭,林徽羽和鳳靈兒一左一右護衛。
許浮生看着城下這壯觀的一幕,內心也同樣激盪不已,這種刺激遠比個體生死間帶來的觀感更爲雄渾。
內心波瀾壯闊,但面色依舊如故的他體內真氣緩緩聚集,一股濃烈的天地元氣在他頭頂旋轉,逐漸凝成實質性的乳白色光芒。
這一手便讓所有人將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許浮生緩緩開口道:“神說,那些背棄他的,終將被他拋棄。”
他的聲音如巨鐘敲擊,宏大而清晰。
城下的8000人明顯起了騷動,這是實實在在的神蹟。
羅布在城下咬牙切齒道:“姓許的,你不要在那裝神弄鬼。識相點,將我父親放了,否則,我定取你狗命。”
許浮生緩緩望向大長老長嘆一聲道:“大長老,羅布父子已經被魔鬼遮住了雙眼,不知道是不是彝族的所有人都被魔鬼遮住了雙眼呢?”
說罷未等大長老開口,許浮生再次聲音洪亮的說道:“各位彝族的勇士們,羅克勒父子已經被魔鬼遮住了雙眼。
原本,我答應過大長老,只要將瀆神者們懲處,巫神是不會怪罪他的子民的。
可如今看來,你們是都要放棄對巫神的信仰了嗎?
彝族的勇士們,你們告訴我,你們是否已經背棄了巫神,墮入了黑暗魔神的懷抱?”
最後的聲音許浮生刻意加持了天地元氣,遠遠的擴散在天地中間。
這一聲音發出,城下頓時騷亂起來。
羅布怒吼一聲,站立在馬上道:“兒郎們,城上的神使是假的,我的父親,彝族的族長被他誣陷。
我們南疆的巫神是不可能讓一個漢人來做使者的,你們不要再輕信他的蠱惑。”
羅布的這一聲喊,明顯讓那些紛亂的戰士們靜了靜,大家面面相覷。
許浮生緩緩搖了搖頭,望向大長老,原本蒼老的大長老此刻顯得越發蒼老,眼神也出現一絲猶豫。
許浮生眼神瞬間冰冷,扭頭望向鳳靈兒道:“放信號彈!”
一道絢爛的煙花從鳳靈兒手中飄起。
過不多時,遠處傳來了如雷的轟隆聲,納吉州北方的煙塵遮天蔽日。
無數道洪流從遠方疾馳而來,最先露出身形的便是魏子通帶領的南疆衛重騎和納蘇部落的八百勇士,緊跟在後面的是三千黑羌鐵騎。
在魏子通的右側,無數土黃色的戰士一一現出身形,壯族狼兵,他們的隊形散亂而整齊。
每7人一組,大約70人爲一隊,近1萬戰士統一而堅定的朝着納吉州城下行來。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各族的南疆戰士也一一出現在衆人視線處。
當先坐在馬上的魏子通長劍一揮,傳令兵立刻吹起號角,聯軍同時起步,緩緩向着彝族的戰士們逼來。
每走十步,就吶喊一聲。三萬多大軍同聲吶喊,氣勢立刻沖天而起!
聯軍一直逼到裏許外才停下腳步。
號角長鳴聲中,黑羌鐵騎和魏子通的南疆衛,在陣前十米處列成一道衝擊騎兵線。
隨後納蘇部落的重裝步兵手持巨盾如潮水般奔出,在重裝騎士前列成數排。
長弓手們則跟着重裝步兵緩緩上前,一直逼近到一箭之地,才緩緩停住。
站在城頭的許浮生望着這一幕,不禁萬千感慨,來到南疆這麼長時間,這纔算是真正站穩了腳跟。
城下的羅布和彝族戰士們卻都開始臉色發白,儘管如此,彝族的戰士們依然竭力保持着那股兇狠的氣焰。
大長老看着這一幕,才知道這位神使大人早有準備,上前一步道:“神使大人,城下都是巫神的子民。
您可否寬恕他們的不敬呢,這些孩子只是受了一時的矇蔽而已。”
許浮生面無表情的望着大長老,冷聲道:“恐怕您內心也未嘗沒有對巫神不敬的想法吧。”
大長老欲言又止,從懷中掏出一份刻有彝族圖騰的飾物道:
“神使大人,老朽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巫神。
如果老朽的不敬能換來城下這些孩子的性命,老朽願意迴歸巫神的懷抱。”
許浮生長呼出一口氣,伸手攙扶着正要跪下去的大長老,聲音柔和道:
“大長老,巫神將會看到彝族的奉獻的,您再勸一勸他們吧。
只是瀆神者是一定要受到巫神的懲罰的,這一點相信您跟我將會是一致的看法。”
大長老點頭道:“老朽願爲神使大人效勞!”
說罷大長老起身再次對着城下的彝族戰士們說道:“彝族的勇士們,巫神沒有拋棄你們。
如果你們願意放下武器,你們會得到神的寬恕的,神使大人已經答應了老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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