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相寶 >第634章 當年舊人
    三聘街是曼谷有名的“潮汕街”,這裏的“普通話”就是潮汕話。

    行走在街頭,滿眼是熟悉的中國式招牌、幌子,聽着熟悉的語言,這一刻,盧燦還以爲回到香江廟街呢。

    三聘街一帶,以前是湄南河邊的一片灘塗,後來華人主要是潮汕人在此集居,慢慢就成了氣候,再後來通過華人的努力,這裏終成一片繁華商業區。

    雖然現在華人的很多傳統還在延續着,他們還是一樣勤奮一樣精明能幹,只是那種華人的感覺似乎開始淡薄了,可能他們也不會太記得他們還是華人了吧。

    來迎接盧燦的馬家司機,就是一名華裔,皮膚黝黑,怎麼看都像本地人,可偏偏還能說一口流利的潮汕大浦一帶的方言。

    盧燦試着問他是不是華人,結果這位名稱諧音“馬隆裏”的司機,表情茫然,遲疑地搖搖頭,“偶是潮汕人,泰國人,不知道算不算華人”

    他笑得很憨厚。

    這就是八十年代,華裔在世界各地的真實想法。缺乏一個強大的祖國所帶來向心力,民族認同感自然也就不強。

    馬炯坤的祖宅及家中商鋪,就在三聘街,盧燦原本以爲馬老爺子在巴威縣,那裏有馬家的休閒別墅,原本不打算前去拜訪爺爺來電話,明天中午務必趕回香江。誰知巧了,馬炯坤老爺子,剛好在祖宅這邊。

    這不,接到謝家潤電話後,盧燦聯繫上馬老,約定晚上前往三聘街拜訪。至於謝家潤本人,聽說代表家族,去緬北礦區視察,應該在加速推動他們三家吞併長龍珠寶的進度。

    車子停在一家名爲“中和”的潮州戲院門口,這是馬家在泰國的產業之一。

    馬老有法律承認的妻妾三名,共有四子三女,而這四房又開枝散葉,馬家第三代足足有二十人,至於第四代,最大的一位都有十八歲,是個男孩,在烏汶皇家大學讀書。

    馬家明面上的產業包括,此處的戲樓、一家金行,還有一家潮汕語和泰語主播的小功率電臺,還有一家“潮汕鄉情”的菜館。

    馬家資產,比那些控制泰國金融業的潮汕大亨們,自然有所不如,可在三聘街一帶,馬家算是大家族,很有影響力。

    戲樓門口有不少人,等着進場,旁邊的招牌上寫着今晚上演的劇目綵樓記。

    盧燦驚訝,“馬老在這裏”

    那位馬隆裏司機點點頭,“中和戲樓今晚請了廣慧班來演綵樓記,老爺子喜歡潮劇,特意從巴威那邊趕過來的”

    盧燦點點頭,他和丁一忠,跟在馬隆裏身後,從側門上二樓,轉到一間包廂前。

    “老爺,盧家少爺到了”馬隆裏敲敲門,隔門稟告。

    “請進來”聲音洪亮,怎麼聽也不像八十多歲的老者發出的。

    推門而入,包廂不小,裏面有三人,兩站一坐。

    剛纔說話的,應該是距離門口最近的那位五十多歲的中老年,梳着背頭,從盧燦一進門,他就盯着看。另一位年輕點,五十上下,西裝革履,帶着一副金絲眼鏡,目光有些好奇。

    盧燦的第一關注目標,還是坐在沙發上的那位老者。

    滿頭白髮、白眉,戴着一副老花鏡,短袖青衣,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複雜,回憶的、驚訝的、審視的、自責的、欣喜的、迷茫的、猜度的,還有一絲敵意的。

    “你就是盧嘉錫的孫子”他扶着桌面,想要起身,一時間沒能爬起來,又坐回沙發上。那位馬隆裏很利索的搶在另外兩人之前,摻扶老者一把。

    “馬老,晚輩正是盧燦,家祖曾聊過您老。”盧燦交叉合成虛拳,給老者鞠躬作揖。

    “來來坐”馬炯坤招招手,示意盧燦坐到他對面。

    “你倆也過來,我給你們介紹。”

    那兩位中年男子站過來,各自笑着與盧燦握握手,只聽馬炯坤繼續說道。

    “這是廣利行的少東家盧燦,我父親,也就是你們的爺爺,曾經在他們家幫工很長一段時間,廣利行對我們馬家,有大恩的”

    潮汕人有着“東方猶太人”之稱,若是把他們這些便宜話當真,那就是傻缺。

    另外,馬家可不是幫工哦,而是如同王鼎新家一樣,是典型的附庸家族,只不過,再說這些,沒意義。

    盧燦再度拱拱手,笑容很溫和,“馬老過獎,現在盧家產業叫納徳軒,不再是廣利行。今天,我是以文博後輩的身份來拜見。您這麼說,我可坐不住”

    他的意思很明確,您老也別擔心我來幹什麼,我就是看看故人,當年的恩怨,隨着廣利行結業,盧家不想再提或者說不想再追究

    老爺子笑意融融的點頭,“納徳軒這名字好啊,比廣利,有層次”

    他指指那兩位中年男子,介紹一遍。那位年長的,是二子馬龍雎,這家戲樓的經理;那位四十來歲的是四子馬龍笙,電臺的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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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兩人與盧燦認識之後,很快離開。

    馬老爺子禮節性的聊聊盧嘉錫的身體,盧燦則是邀請老爺子有空前往虎博指導工作這不太現實,他太老了。由於心照不宣的原因,兩人都不願聊及廣利行,偌大的包廂中,只剩下兩杯清茶繚繞着香味,氣氛不算很融洽。

    好在戲臺上已經開始拉幕,兩人都將目光投下去。

    “年輕時候,最讓我開心的,就是盧家祠堂開戲。那時候,總能滿稻場四處亂跑,跟過年似的。”看着下面廣慧班的人,忙忙碌碌的搬道具,老爺子幽幽的感嘆一句。

    他說的盧家祠堂,就是盧燦曾經取出巨量銀磚的地方。馬炯坤小時候,盧家廣利行已經衰敗,連開戲都很少,每開一次大戲,都是人山人海。

    這些,盧嘉錫還有記憶,也曾經和盧燦說起過。

    馬炯坤對廣利行有着深刻印象。

    他從小就跟着父親跑船幫自家運貨船隊,走廣州灣到暹羅線,後來跟着曾習經學儒,閒散時也在廣利行幫工。一直到1927年,廣利行徹底解散,盧家四分五裂,小少東家前往香江,盧氏長房則遠走加拿大那時,他已經三十出頭,如何不記得

    馬家能在暹羅站住腳跟,與父親在廣利行的任職,有很大關係。儘管這一點他不願意承認,可他知道,那是事實。

    今天接到謝家潤電話後,他愣了半晌。

    當年廣利行的新少東家,要拜見自己

    他來見自己幹什麼

    已經五十多年沒聯繫過,上門拜訪爲什麼

    馬炯坤本能的想要拒絕。

    許多年來未曾翻閱的記憶,全部泛起。以他今日的視角來看,廣利行的衰敗和解散,實在是一種必然失天時、失地利、失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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