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相寶 >第81章 臺北應對
    臺北故宮多精品,這一點,業界共知。

    臺北故宮與大英博物館、法國羅浮宮、美國大都會博物館並稱爲世界四大博物館。

    它的總藏品有近七十萬件,其中超過九成五,來自北平故宮,餘下部分爲徵集和捐贈。

    三十七年(1948)秋,國共戰爭形勢逆轉,故宮和中央圖書館、中央研究院史語所、中博籌備處決定挑選文物精品運往臺島。

    該年年底,第一批文物箱件由海軍載運駛離金陵,抵達基隆。次年,第二批文物由商船,第三批箱件仍由海軍載運。故宮運臺文物共2972箱,只是北平南遷箱件(13491箱)的百分之二十二,但均屬於精挑細選,總數量達到六十四萬七千多件。

    遷臺的學者當時認爲金石是最重要的,鼎是國家的象徵,所以拿走了不少(2382件)青銅器;文人重視書畫,書畫本身也好運載,能拿的儘可能拿,共拿走了5424件。其中僅宋畫即達943幅,宋元山水畫系列可構成臺北故宮的極品特展。中國有君子佩玉之說,故玉器也拿走不少,數量難以統計。陶瓷易碎,只拿走了一部分,但也達到驚人的17934件,集中了北平故宮博物院各瓷器陳列室與敬事房的精品,可謂名窯畢備。(此數據來自時任故宮院長馬衡老先生的回憶和當時的表單記錄)

    金石、字畫、玉器、陶瓷,是臺北故宮最負盛名的四大項,也是臺北故宮屢屢在國際上拼得榮譽的四大主項,現如今,字畫項竟然出問題了?

    在龐大的臺北故宮字畫藏品體系中,董其昌的紀遊圖冊,實在算不上頂級精品,但這件事所帶來的影響,非常惡劣——這件事會直接昭示故宮的鑑定和管理人員,技術是否過關?

    它影響的是臺北故宮整體形象!

    原本想回家休息的蔣復璁老先生,讓司機直接將車子開到士林區外雙溪至善路,這裏是臺北故宮修繕及點檢總部。

    此時,天色已黑,普通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但蔣老先生知道,有一人一定還在研究室。

    “告訴李仲明,我在辦公室等他。”老先生對主任祕書周工鑫揮揮手,自己先行上樓。

    李仲明,臺北故宮字畫類鑑定專家,修復裝裱大家,本人也是大書法家。

    此人學識優卓,品行高潔,性情敦厚,唯一的缺點就是非常不喜歡何人交往,自閉到甚至不願意見人的地步。

    董其昌紀遊圖冊,李仲明很早就發現是臨摹的,也做了彙報。李老先生非常牛,他甚至從董其昌諸多代筆作品的筆法中總結出,這套圖冊的代筆人是趙左(蘇松派代表畫家)。

    鑑於趙左名氣要遠低於董其昌,而且這件事也存在內部爭議,影響並不好,因此,臺北故宮一直隱瞞這件事,這件作品也從未公開展覽過。

    這件事怎麼就傳出去了?蔣復璁老先生想聽聽李仲明的解釋。

    蔣復璁坐在辦公室沙發上,輕叩扶手,琢磨着這件事,如何應對。

    不一會,周工鑫帶着李仲明走進辦公室。

    “師兄,您回來了?”李仲明的眼鏡像瓶底,即老花又近視,人清瘦的厲害,明明比蔣復璁年輕二十歲,可兩人看起來差不多。

    李仲明性情自閉,喜好研究,不善人際關係,他能在臺北故宮立足,全託蔣復璁的關照。因此他對蔣復璁,非常尊敬。

    除此之外,兩人還有另一層關係:李仲明同樣畢業於北大,蔣復璁是他的同門學長——兩人的恩師都是民/國著名學者、教育家、北大校長蔣夢麟。而且,兩人都是蔣夢麟的入室弟子,所以,蔣復璁的官職如何變化,李仲明的稱呼始終不變——學長或者師兄。

    “嗯,你坐。”蔣復璁擡手示意。

    等李仲明坐下,蔣復璁側着身子問道,“今天報紙上的事情,你知道嗎?”

    “報紙?什麼事情?”李仲明茫然的搖搖頭。

    果然如自己所猜,他對此一無所知。蔣復璁讓周工鑫拿過一份《中時報》,遞給他並說道,“香江中大,發現兩幅董其昌紀遊圖冊的殘頁……”

    李仲明立即站起身來,報紙也沒看,嚷嚷道,“好事啊,我們去聯繫中大,看能不能徵集過來。”

    老先生直率,想的盡是好事。

    蔣復璁啼笑皆非,向下按按手,“你聽我說完!”

    哦,李仲明也發現自己冒然打斷了師兄的講話,又坐了下來。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拿我們館中所藏的董其昌紀遊圖冊說事呢。”他用手指點點李仲明手中的報紙,“你看看……那些報紙都胡說八道些什麼。”

    老先生趴在報紙上,看看標題,“咦?他們怎麼知道我們館中藏有這個東西的?”

    許佳聞弄到的資料還是比較詳實的,甚至連臺北故宮所藏董其昌紀遊圖冊的編號都弄到了,多數內容並非胡說八道。不過,在最後一段,對臺北故宮的管理、鑑定、覈准能力提出質疑,這纔是蔣復璁老先生生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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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放下報紙,李仲明老先生有些茫然。這種事,已經超出他的思考範圍。

    良久,他說出一句讓蔣復璁和周工鑫兩人哭笑不得的話,“他們說的並不準確,我們館藏的那幅圖冊,正式名稱應該是《蘇松趙左臨摹董其昌紀遊圖冊》。”

    “那份圖冊算不得僞作,是正統的臨摹作品。”

    “其理由有二:首先通篇並沒有仿題跋、印章、更沒有留下玄宰的字號,因此不能算是贗品,只是臨摹;第二,在這份圖冊中,趙左還另行創作了三幅。也就是說,有三十三幅臨摹董其昌,三幅自己創作的作品。”

    “所以,這份圖冊,不是僞作,而是趙左個人的習作冊。”

    “他們的報道不準確,我們應該糾正這些報紙的說法,以免誤導別人。”李仲明老先生是真正做研究的人,根本不懂官場、商場上的那些勾心鬥角。

    老先生口中的趙左,是董其昌的好友,也是董其昌的長期代筆人。趙左創蘇松畫派,明末知名的畫家,其繪畫能力並不遜色於董其昌。

    但趙左相比董其昌,有一大不足,董氏所具有的超凡書法/功底是趙左力所不逮的。

    所以臺北故宮所藏董其昌紀遊圖冊上文字很少,正是因爲相比董的書法,趙左自認不如,纔沒有動筆。

    李仲明正是依據“無鈐印、無題跋、少題字、自作畫”這四點,鑑定這本圖冊,並非媒體上所認定的僞作,而是趙左的臨摹練習冊。

    聽完李仲明的說法,蔣復璁沉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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