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相寶 >第226章 大壺往事
    這是一把紫沙壺,是段泥做的。

    所謂段泥,也叫團泥。原料呢,是綠泥和紫泥的共生礦土。

    所以,這種段泥做出的壺,既不是紫泥的紫色,也不是朱泥的紅色,而是一種發暗的米黃色。和綠泥燒出的那種嬌/嫩的純黃色還不太一樣,色澤上帶有一種沉穩之美。

    “大生柿子壺?真品?”盧燦坐在茶几旁的真皮沙發上,指指這套茶具,問道。

    這種問法,在其它店面是要被嗤笑的。可思源齋給盧燦的感覺很好,一樓他所看過的物品,鑑定都很準確,因此纔有這麼直接的問題。

    銷售員微微欠身,“這套大生壺柿子壺,是範大生先生製作於民/國二十一年五月,是老先生技藝成熟的巔峯之作,遠非“南洋勸業會”奏獎作品所能比擬的。”

    大柿子壺榮獲1910年清政府舉辦的第一屆“南洋勸業會”最高獎——奏獎(意爲要向朝廷“奏報”的獎),因此而揚名。

    此後數十年,範大生一共製作了六把,具體哪一把什麼時間製作的,除了獲獎的那把留有時間款外,其它的還真弄不明白。

    思源齋這麼牛?鑑定的這麼清晰?連製作時間都一清二楚?

    見盧燦的目光中的懷疑之色,那售貨員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這把壺,是我們的老東主年輕時,特意去吳門拜見大生先生求來的。”

    難怪連製作時間都這麼清楚,原來是楚中原登門求購的。

    信息如此準確,盧燦正準備開口問價,被這銷售員一句話堵回來,憋得他鬱悶至極。

    “這把壺是老東主的心愛之物,所以……屬於我們的鎮店之寶。”

    言下之意,你看看就行,不要提出求購要求,這壺,不賣!難怪這茶壺旁邊沒有看到寫着介紹文字的折卡牌,合着是非賣品。

    盧燦搓搓手,好東西買不着,這種感覺太揪心。

    “怎麼?盧少東也看上這把壺?”盧燦正遺憾着呢,楚臣從小隔間出來,見到他盯着大生柿子壺看,笑着問道。

    “是啊,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啊!”盧燦站起身來,開了句玩笑。

    “哈哈,求之不得輾轉反側?盧少這句話,道盡收藏的心道歷程。”楚臣被他的這句話逗樂了。這句話採自《詩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被盧燦挖空中間兩句,用來形容收藏不得,很貼切。

    他坐在茶几的另一邊,手搭在玻璃罩上,依舊止不住笑意,“盧少看來是真的喜歡這把壺,不過,這把大生柿子壺我不坑你。”

    “如果不嫌棄,我稍後安排人去庫房,那裏應該還有幾把范家壺,其中還有一把範鼎甫的壺。雖然比不上這把,但把玩收藏,還是不錯的。”

    範鼎甫的壺?那也不錯啊。

    範鼎甫是誰?那可是範大生的哥哥,一手製壺之術也非常了得,是范家壺的頂門槓子。

    《茶林史話》中可是記載着,範大生幼年隨母學制壺四年,後隨同哥哥範鼎甫學壺六年,終大成。

    “多謝多謝!”盧燦連忙拱手致謝。

    嗯?不對!盧燦很快想起剛纔楚臣的話,他說“這把壺我不坑你”什麼意思?

    這把大生壺難道是贗品?盧燦擡頭看了眼楚臣,他表情如常。

    難道我看錯了?這把壺真的是贗品?盧燦的目光再度落在這套大生壺茶具上。

    雖然隔着一層玻璃罩,但如此近距離,盧燦自信不會有問題的,這就是一把大生壺啊。

    “楚東主剛纔說……”盧燦指了指這把壺,忍不住問道,“不坑我?是什麼意思?”

    “剛纔我聽說這把壺是楚老心愛之物,屬於鎮店之寶級別的。難道不是?”

    楚臣順手揭開玻璃罩,笑道,“這把壺確實是我父親生前心愛之物,說它是鎮店之寶也沒錯,但我父親並沒有留下遺囑說不可以賣。”

    “不賣,是我當初的決定。”

    這話有點意思了,原來這把壺是出手的,但不知爲何,楚臣不打算賣。

    “難道這裏有故事?”盧燦越發的疑惑。

    “有!”楚臣的回答很乾脆。

    他見盧燦焦灼的神色,笑道,“這個故事我說給很多人聽,再說一遍沒什麼。”

    他揭開柿子壺的壺蓋,平放在桌子上,雙手捧起壺身,“我楚家最早並非經營古董鋪子,而是閩商,專門做南方及海外的買賣。很榮幸,范家壺的東南亞生意,是我先祖及父親一力承銷,甚至,范家壺幾次拿到國際大獎,都有我楚家背後出力。故此,我楚家與范家人很熟悉,我父親雖然比範大生小十六歲,但兩人私交很好。”

    哦,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難怪他說庫房中還有幾把范家壺。

    要知道,當時吳門范家莊,全莊人都在制壺,必然需要有代理商。閩商在清末民初很活躍,楚家成爲他們的海外代理,不奇怪。

    “民/國二十一年,我父親再度北上范家莊進貨。”楚臣繼續說道。

    “他一進范家莊,就得氣氛很壓抑。很奇怪,於是找到和他年齡相近的範錦甫先生(制壺大師),酒後,範錦甫先生透露了一個大消息。”

    “就在前幾天,有一位來自京城的人士,上范家莊鬥壺!”

    草!盧燦有點暈。所謂鬥壺,就是比試製壺之技。這誰這麼牛/叉?上范家莊鬥壺?這不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嗎?

    要知道,清末民初這段時間,制壺名家大多數集中在宜興、贛省景德鎮等南方地區,北派制壺大師,很少有南下挑釁的。去賊窩中挑事,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不過,聽楚臣的語氣,似乎范家莊的人,沒佔到便宜!這就有意思了!

    見盧燦表情訝異,楚臣也感慨道,“是啊,當初聽我父親說起,我也難以置信。”

    “範大生輸了?”盧燦用手指蹭蹭下巴,問出的話,讓他自己也難以置信。

    楚臣搖搖頭示意不知道,但話語卻肯定了盧燦的說法,“我父親的猜測是輸了,因爲范家三傑的臉色都不好看。”

    “怎麼比試的?那位京城的大師,姓什麼?”盧燦心癢難耐,這人也太牛了!京城有這樣的制壺大師?

    “姓什麼不知道。但比試的過程,我父親聽說過一點。”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大生先生曾經高價賣給一位京城富商一把柿子壺。這位富商的朋友,也就是上門挑釁的這位,認爲不值那麼多錢。”

    “於是,他自己仿作了一把,然後帶着這兩把壺,找到范家莊,要求他們自己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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