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相寶 >第275章 以牙還牙
    九月初,新生入學。

    位於臺南工學路小東門附近的成功大學,人來車往,異常繁忙。

    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盤腿坐在校門口的花壇處。他的面前是一塊破舊的牀單,牀單上,擺放着幾張表面有些陳舊的油畫,還有幾幅工筆及素描圖。

    成功大學是臺島四所老牌“國立”大學(臺、成、清、交)之一,堪稱人文薈萃,臥虎藏龍。他的畫攤一擺開,立即就有學生或老師圍攏過來。

    很多人貓了一眼,搖頭閃身走人。

    這種入門級的畫作,也敢拿到成功大學門口售賣?想錢想瘋了?

    聽到周圍人羣中的議論,這位中年人扯扯頭上的斗笠帽,遮住臉孔。

    臊的!

    這些畫是他以極低價格從市場掃來的,原本就不是拿來賣的。真正想要賣的那幅,還在旁邊的蛇皮袋中呢。

    這不,目標還沒來,暫時不能拿出來。

    靜坐了十多分鐘,遠處的街角,傳來兩三聲鴿哨聲,混在街市的喧鬧聲中,沒人在意。

    斗笠男擡頭,遠處,一輛黑色的豐田轎車,劈開人羣,緩緩向校門口行來。

    目標來了,還是坐轎車來的,得,計劃要改。

    他情急之下,將身邊蛇皮袋中的一幅畫框抽出來,堆在那堆舊畫上,用牀單一裹,拎起來就走。

    “咦?那幅畫不錯,你怎麼走了?我要看看剛纔那幅畫。”立即就有眼尖的學生,看到剛纔的那幅新拿出來的油畫,感覺很好,馬上伸手拉住這位中年男。

    “那幅不賣!”這中年男見車子越來越近,心頭着急,很生硬的懟了回去。

    那學生不幹了,還有幾位同學在幫襯,圍了上來,“你這人怎麼這樣?擺攤賣畫,怎麼不談價就說不賣?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嗎?”

    眼見車子越來越近,馬上就要抵達校門口,即將擦身而過。這位中年男子也算是江湖下九門中的老手,很快有了辦法。

    他拎着牀單包裹,強行向校門口的位置突了兩步。很自然,那幫學生也跟了過來,很快將校門口堵得嚴嚴實實,那輛車被堵在校門外進不來。

    摁了幾聲喇叭,圍攏的人羣,根本沒人理會。

    司機推開車門下來,站着聽了會,又回到車中,低頭說了兩聲。

    成了!中年男子雖然在不停的與學生爭吵,但他的眼角餘光,一直留意這車子那邊。

    “真的不賣!賣的話,你們也買不起!一百萬新臺幣,你們有嗎?”中年男子突然擡高聲調,向身邊的學生問道。

    一百萬?!什麼畫這麼值錢?

    此時的臺島,一百萬新臺幣,那是很大的一筆財富!能在臺南繁華位置購買一棟房產。

    圍攏過來的人羣,越來越多,雖然最初的幾個學生啞火,但依舊有好事者在旁邊挑事,“喲?一百萬的畫作?那肯定是大師的作品囉?拿出來看看唄!”

    “對對對!拿出來看看,什麼畫敢要價一百萬新臺幣?”

    “拿出來看看,值不值一百萬另說,就你這模樣,能有一百外的畫?”

    那中年男子似乎被這些話語刺激了,他從包裹中抽出那隻畫框,端在胸前,向四周展示,尤其是在對豐田車時,還稍稍停頓了兩秒。

    可惜,車中人似乎對他手中的畫作,沒什麼興趣,並沒有他所想象的那樣下車察看。

    車中客是誰?

    正是七十七歲的顏水隆大師。

    他此時正擔任成功大學的工美系教授,今天來校授課。坐在後座上,人老眼花,剛纔雖然瞄了一眼這幅畫,但沒看清。

    畫作拿出來展示,頓時吸引更多的學生和圍觀衆,有人歪着腦袋,追着這幅畫欣賞。

    這是一幅寬六十釐米,高八十釐米的豎幅油畫,畫面主體內容爲兩位東瀛藝伎。

    其中一位年輕的女人,身着紫橙色的和服,頭髮高高發髻起,斜插着一根日式的排珠釵(釵柄綴有珍珠流蘇),髮髻另一側佩有一朵紅花。

    年輕女子爲舞蹈形,側身,左手前伸,幾根手指微微屈起,右手臂繞背,貼在和服的腰部,這正是東瀛藝伎的獻舞的起手式。

    她的舞姿佔據整幅畫的視覺中心,其身上的和服,色調堆積和美,色塊多而不雜,很有形象生動。

    年輕舞姬的身後,站着一位的中年女子。她的面容很嚴肅,身着灰色和服,其姿色、表情、服裝,與年輕女子形成鮮明對比。

    將年輕的藝伎襯托的愈發美豔而婀娜多姿。

    “好作品!怎麼有點像黑田清輝的《舞伎》?”成功大學,臥虎藏龍,很快人羣中就有人點出這幅畫的出去。

    “靠,真的有點像黑田清輝的《舞伎》,會不會是仿作?”

    “還真是大師的風格。”

    …………

    敞開的車窗,終於將這些話語,一字不漏的傳到老者的耳中。

    顏水隆皺皺眉頭,黑水清輝的作品?能出現在這街頭小販手中?不可能!

    他很快否定這幅畫的真實性,但心底的僥倖,依舊存在,拍拍前排的椅背,“阿奇,下去看看,究竟是不是黑水大師的作品。”

    這位司機是他的弟子之一,自身的學識能力很不錯。

    爲什麼他會對黑水清輝這麼感興趣?

    原因很簡單,此人對臺島油畫的影響力巨大,而且與顏水隆有直接關係。

    日治五十年,東瀛文化對臺島有着深刻影響,其中就有油畫。

    對臺島油畫影響最深的東瀛畫家有兩位,其一就是石川欽一郎,此人被譽爲“臺島油畫之父”,另一位就是黑水清輝,此人是世紀之交的東瀛知名畫家,東瀛外光畫派的創始

    人。

    算起來,黑水清輝要顏水隆高出兩輩,他是岡田三郎助的指點師傅(指點過,非正式授徒),而顏水隆在東京學畫時,正是岡田三郎助的學生。

    因此,顏水隆也可以說是黑水清輝的徒孫。

    祖師爺的畫作,流落臺南街頭?他心底是不願相信的。

    黑水清輝病逝於1924年,根據他的遺囑,以他的遺產創立了美術研究所,即今天的東京國立文物研究所,黑田清輝的作品大部分收藏於該所,顏水隆去那裏參觀,不只一次。

    可是,弟子齊奇的回答讓他吃了一驚,“老師,我看不準!”

    齊奇又補充了一句,“沒有簽名,但畫風很像,融合了寫實主義與印象主義畫風,不僅造型堅實,色彩亦激情張揚,很有黑水大師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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