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四百零六章 此劍奉還
    在黃河之會迄今爲止這麼多場戰鬥中,真君餘徙還是第一次踏上演武臺。

    倒不是說他在臺下無法掌控戰局,而是爲了在保住兩位天驕的同時,更具體地掌握細節。是本着對黃河之會負責、建立說服力的態度。

    由此也可以說明,鬥昭與重玄遵的這一戰,有多麼激烈。

    究竟是誰勝誰負?

    這是環形看臺上,所有觀衆都期待着答案的一個問題。

    演武臺上,白衣飄飄的重玄遵,已經衰竭得不成樣子,身上散發惡臭,幾乎只吊着半口氣在。

    而身穿紅底金邊武服的鬥昭,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那柄日月星三輪刀,已經斬開了他大半個脖頸,差一點就完成斬首……身外金光點點流散,鬥戰金身都已經被斬碎了!

    蘊含極強生機的清光,既籠罩着重玄遵,也籠罩着鬥昭。

    餘徙立在兩人中間,一時並不宣佈結果,似乎也難以裁決勝負。

    皺眉細看了一陣,他才擡頭,卻是分別對着齊帝和楚帝的法相低頭行禮:“我以爲,這兩位天驕平分秋色,當以平局而論。不知兩位帝君,是否認可?”

    以他的實力,自然不難看出,鬥昭和重玄遵,都已經陷入必死之局。若無外力干涉,就是個同歸於盡的結果。

    所以他才果斷出手,同時救下兩人。

    這是他主持黃河之會的責任所在。

    他如果真的見死不管,事後少不了要被問責。

    退一步說,就算他真的不管,兩位法相降臨的帝君,也不會坐視這樣的絕頂天驕死去,

    只是。

    在交戰雙方都陷入必死之局的時候。

    判斷勝負的唯一標準,就只在於這兩個人誰會先死了。

    但即便是衍道強者,也無法拿出讓人心服口服的斷言。

    因爲死亡降臨的速度,牽涉到的東西太多。不僅僅是傷勢、壽數、身體、甚至運氣,也關乎兩個人的意志、堅忍、承受能力……

    要想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唯有讓結果繼續往前,直到其中一方真的死去。

    但到了那個時候,另一個人也決計無法保住了。

    鬥戰金身催動的這一刀天人五衰,和以日月星三輪刀爲載體這一刀斬妄,真的是了不起。

    這兩個年輕人,放在歷屆所有的黃河之會里,都是最頂尖的那一層。

    今日狹路相逢,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作爲黃河之會的主持者,他只能給出平局的結果。而把重新論定勝負的權力,交給齊楚兩國的帝君。

    兩位至尊如果覺得此戰的勝負更重要,大可以賭一賭,看看自家天驕和對方天驕,誰的命格更硬一些。

    時間只是過去了一瞬間,但對兩位至尊來說,已經足夠久。

    紫色龍袍微微卷動,那深沉似海又威嚴如山,雄括萬事、不容阻擋的聲音響起:“便如此言。”

    那貴不可言、彷彿生來就至高無上的偉大聲音則道:“善言。”

    於是這一輪的勝負就如此定下。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恍然驚覺一件事情——

    那位魏國的天驕,好像要奪魁了!

    六大霸主國之外的國家,在黃河之會的外樓場或者內府場奪魁,並不是什麼破天荒的事情。雖然極少見,畢竟有過幾例。

    但恐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兩位絕頂天驕打得各自奄奄一息,看起來都無力參與最後定奪魁名之戰。

    以至於四進二比賽裏,另外一場的勝者,此時竟然沒有了對手。

    鬥昭和重玄遵既是平局,那麼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與燕少飛一戰,都可以確定最後的結果。

    但以他們現在的狀態,都沒有什麼立即再戰的可能。

    外力幫助他們恢復,則並不符合黃河之會的規則。

    所以……

    燕少飛是外樓場魁首了?

    很多人心中,都生起這樣一個問題。

    是的。

    這是一個“問題”。

    而不是一個被認可的結果。

    因爲在目睹了鬥昭和重玄遵這外樓層次的絕世之戰後,沒人認爲僅憑燕少飛現在展現的實力,有資格得這外樓之魁。

    儘管在規則上,最終結果的導向似乎已經很明顯,如荊國驍騎大都督夏侯烈所說的那樣,運氣也屬於實力的一種。

    但魏國畢竟不是荊國,而鬥昭、重玄遵這兩位天驕的實力,是肉眼可見的超出其他人一檔。

    這個魁首,誰能信服?

    有爭議倒是不要緊,問題是沒有爭議。

    以燕少飛現在的表現,當然也配得上天驕之名。他擊敗荊國天驕中山渭孫,也是實打實的戰績。

    但這幾場的表現,他的確不如鬥昭和重玄遵,這是毫無爭議的事情。

    天下奪魁者,自古而今,不乏帶有爭議的。

    然而天底下,難道有明顯比其他人弱的魁首嗎?

    現在全場的目光,落在了燕少飛身上。

    包括仍在小心翼翼維護鬥昭、重玄遵二者生機的餘徙。

    無論如何,作爲這屆黃河之會的主持者,他必須要宣佈結果。

    此時的燕少飛,正在臺下。

    戰勝了中山渭孫之後,他簡單自己處理了一下傷勢,便就在臺下靜坐,全程目睹了鬥昭和重玄遵的整場戰鬥。

    箍發的玉環在先前的戰鬥中已經毀壞,所以他此刻是披散着頭髮。

    劍挑紅蓮時的沉重,催發須盡歡時的歡喜,動用神傷劍術的哀傷……全都不體現在他此刻的表情上。

    他沉靜,嚴肅。

    “我來黃河之會,本想與天下英雄爭鋒,便是殘軀焚盡,也願求得第一。”

    這話自不是誇言,他與中山渭孫相爭時,就已經焚命而鬥。

    燕少飛深深地看了鬥昭和重玄遵一眼,對着餘徙拱手道:“今日得見絕世之戰,始知天下之大,日月之明,我不敢爭魁!”

    他嘆了一口氣。

    這口氣嘆得坦然又豪邁:“便做個天下第三吧!”

    這個決定,他於自己是無愧的。

    但於魏國,仍需一個交代。

    所以他又轉過身,對着魏國大將軍吳詢深深一禮。將腰間長劍帶鞘摘下,倒轉橫前,雙手捧着,輕輕一推。

    “出征前,我與陛下約,當替魏國捧回此魁,陛下賜我得意,爲我壯行。如今技不如人,不敢再言第一。前約既毀,此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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