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 第四百一十九章 焰花未曾凋
    楚國所屬看臺上。

    軍伍出身的楚煜之長嘆一口氣。

    他雖然亦是項北的手下敗將,也沒少被這個驕狂的傢伙輕蔑羞辱過。

    但在這觀河臺上,他還是希望楚國天驕能夠獲勝。

    強如鬥昭竟然失魁,已經讓楚人心碎。內府場止步於八強,更何以堪?

    然而這一場,他無論如何也找不過理由去。項北確確實實是技不如人。

    開局失利,重瞳受到極大限制,最強的神魂殺法無法再動用,是項北落敗的重要原因。

    然而生就重瞳異象,素以神魂殺法強勢著稱的項北,竟然能在神魂層面的交鋒裏落敗,已經足夠說明對手的恐怖了。

    齊國這一屆的陣容……真讓人心驚!

    坐在楚煜之旁邊,剛剛戰鬥打到一半纔來觀禮席的屈舜華,面上卻是沒有什麼表情。

    自她在國內較選上選擇藏拙之後,便對黃河之會上的這場勝負不怎麼期待了。

    唯獨被屈舜華強拉着來觀禮的左光殊,此刻定定看着演武臺上,一時怔然。

    他當然聽得懂,姜望在臺上所說的、這句乍似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當然記得,他在太虛幻境裏,大概講了項北的事情後,姜望是如何說的。

    其人彼時說——

    回頭我幫你教訓他!

    聽起來就很嬉皮笑臉,哄小孩一般。

    那會兒他嗤之以鼻……

    項北曾在擊敗他後說,“三恨左光烈早死。恨左氏名門凋落,恨人間不見焰花。”以此嘲笑左氏後繼無人,笑他左光殊不過如此。

    姜望就當着天下人的面,把焰花按在他臉上,告訴項北,焰花從未凋零。

    左光殊今日看到現世裏的姜望之後,本來還想,有機會一定要去嘲笑一下。堂堂太虛第一內府獨孤無敵,爲何如此虛榮,竟拘泥皮相,把太虛幻境裏的形象弄得那樣英俊,完全不像本人。

    但此時只覺得……

    太虛幻境裏的那副形象,也不過爾爾。

    此時此刻的姜望,才真正耀眼得令人驚歎。

    也溫暖得……如同陽光。

    “怎麼了?”屈舜華髮現左光殊的異樣,出聲問道。

    左光殊沒有移動視線,只喃聲道:“很像,不是嗎?”

    “什麼很像?”

    這問題下意識出口之後,屈舜華就已經想到了答案。

    她也看着演武臺上,但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捏緊了左光殊的手。

    齊楚兩大霸主國的天驕之戰,就這麼分出勝負來。

    唯獨那踏雲而落的姜青羊,依然是眼神寧定,步履從容。

    彷彿從未變過,彷彿什麼也不能將他改變。

    此情此境此時,這樣的一個青衫仗劍的磊落身影,恍恍惚有萬丈光芒。

    半蹲在旁邊演武臺上觀戰的、以手撐頰、姿態散漫的黃舍利,不由得愣了一下。

    在她身後,是被打斷了雙手雙腳、碎了三具傀儡、死了兩頭異獸的觸憫。

    她本來是速戰速決,要來瞧這個齊國姜望的笑話。

    此人長得不夠英俊,卻膽敢搶她黃舍利的風頭,膽敢奪走兩位大美人的關注,甚至還挑釁自己……簡直豈有此理!

    當然,前一個問題比後兩個問題更嚴重。

    但……

    她眨了眨眼睛。

    怎麼現在看起來,竟然怪好看的?

    有的人皮相美,有的人骨相美,有的人神相美。

    她恍然想起來,這個名爲姜望的天驕,跟風姿無雙的計昭南、風華絕代的重玄遵並坐一起時,好像也從來沒有顯得突兀,不曾被壓得晦暗。

    他一直就有他獨特的風采。

    只是她黃某人,被絕世大美人釘死了眼神,因之忽略了。

    唉,其實搶風頭這種事情,是可以理解的,黃河之會嘛,誰不想人前顯聖?

    至於挑釁……大家都是年輕人,有點火氣也難免。有誤會講開了就好了,何必斤斤計較呢?

    咳。

    她正要站起來。

    猛然聽到一聲大喝——

    “姜青羊!!!”

    此聲高亢,甚至可以說是撕心裂肺。

    氛圍全沒了……

    黃舍利怒而扭頭,正看到齊國那邊的觀戰席上,一個額頭奇高的男子,正漲紅了臉,振臂高呼,連綿不絕:“姜青羊!姜青羊!姜青羊!”

    沒贏過是咋的?!

    對於黃舍利兇巴巴的眼神……

    許高額完全沒有看到。

    整個天下之臺裏,此時看他的人太多了。他堂堂趕馬山雙驕裏的另一驕,難道還要一一關注到嗎?

    寶劍難免天下逐,奇花自然滿園春!

    因而他只是拱手一圈:“在下趕馬山雙驕許象乾,這廂有禮了!”

    很多其它國家的人,都是一腦門疑惑的褶皺。/

    你以爲我們是在跟你打招呼呢?

    有脾氣暴躁的,擼了擼袖子就準備起身了。

    便見那高額頭又笑眯眯地道:“所謂趕馬山雙驕,正是姜青羊和我許象乾。我家青羊隨便表現了一下,諸位見笑,見笑。”

    很多人當時就沉默了。

    大楚天驕項北,可是三拳打爆越國天驕白玉瑕,內府境就能夠強行攻入對手通天宮的存在。這樣的頂級天驕,都在姜望手裏輸得乾脆利落。

    從神魂之爭,到身外交戰,全面落敗。

    這傢伙能跟姜青羊齊名,想必也弱不到哪裏去……

    整個天下之臺裏,地位最高的那幾位,都不至於計較年輕人激動之下的大喊大叫。

    能夠輕易教訓許象乾的一些強者,也普遍願意給大儒墨琊一個面子。

    年輕一輩不知許象乾根底的,又難免因姜望而心生忌憚。

    是以許象乾這麼一圈拱手下來,竟還有幾個人微笑着回了禮。

    多數人則是默默收回了視線。全當是麻雀叫了。

    倒是演武臺上的姜望本人,有些喫驚。

    誰要跟你並稱來着?我記得我不是當場打個哈哈,跳過了嗎?

    就算非要並稱,也不必要並稱“趕馬山”啊!

    那是個墳山,不吉利啊高額兄!

    但剛剛贏得四強名額,正在萬衆矚目之下,他也不好別的不管專門來強調這個。

    只能儘量保持臉上的微笑,強裝未聞。

    一臉的“我不知情”、“不是我”、“無事發生”。

    許象乾拱手一圈之後,再坐下來,發現身週三丈之內,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李龍川重玄勝之流,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晏撫正把頭扭到另一邊,跟溫汀蘭小聲說着什麼。打情罵俏怪討人厭。也就是晏“賢兄”了,換做別人如此,他許象乾定要折騰一番。

    再回頭看看照師姐……

    照師姐也拉着子舒姑娘,坐得遠遠的。

    許象乾搖頭嘆息,這些朋友心理素質都太差了。

    “就讓我來獨自承受這份關注吧。”

    他這樣低聲說了一句,腰挺得更直了,頭昂得更高了。

    當然,額頭也顯得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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