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六十一章 天妖相峙,獨坐飛檐
    月下鹿西鳴踏繁花而來,神香花海、紫蕪丘陵、天息荒原,這三地的至高存在,於此刻匯聚一處。

    齊在摩雲城。

    天地爲之驟靜了,不同的規則正在發生。蟬法緣和麂性空也不約而同地降低了爭鬥烈度,逐漸撫平漣漪。

    在神霄祕藏徹底展露真相,留存巨大的、足以令巔峯強者靠近的缺口時,這一夜的大戲,或者才真正展開!

    “是啊,今夜格外熱鬧!”虎太歲側眸看過去,琥珀之中藏花海:“鹿家妹子,所爲何來?”

    鹿西鳴笑了笑,但並不溫婉,秀眉竟如柳葉刀:“你爲什麼來,我就爲什麼來。”

    虎太歲道:“神霄王當年究竟走到了什麼位置,至今仍未定論。我欲追溯既往,在時光深處問道……鹿家妹子可要同行?”

    鹿西鳴語氣輕鬆:“但你好像不被歡迎。”

    虎太歲看了一眼蛛弦逃離的方向:“我正在想辦法。”

    鹿西鳴笑而不語。

    他們於此談笑風生,旁若無妖。

    蛛懿卻是不能再忍。直視這兩位巔峯強者,眼睛裏盡是冷意:“看來今夜是不能善了。弱肉強食本是自然之理,受傷也只怪自己不夠小心。但你們別忘了,我身上這傷,是爲妖族而負。是爲了抗拒人族強者,我才虛弱至此。人族尚且明白攜手對外的道理,我們妖族反倒不如?我爲種族血戰疆場,生死懸危,如今竟然反受其厄嗎?”

    虎太歲皺起眉頭:“在場這些天妖,哪個不曾血戰幾回?哪個不曾爲妖界拼命?就連古難山的光頭,也不少沾血哩。說這些碎語閒言,竟是要誰放手?”

    他冷聲道:“此境之祕,本座已籌謀多年,必要問道神霄王。伱傷或未傷,我也勢在必行。怎麼所受之傷,反成你護身之甲?你受了傷,就有資格影響我的決定?如何有這樣天真!蛛懿,我且說與你聽,你現在退去,我不追拿。非要相阻,也休怪我無情!”

    他的決意並不掩飾,他的冷酷舉世皆知。

    這已是最後通牒。

    是他所給予的最後的機會。

    蛛懿作爲在種族戰場負傷的天妖,可以自由退去,再尋寶地養傷……

    但是蛛弦呢?

    身在神霄之地裏的蛛蘭若和蛛猙呢?

    她這一走,這些孩子頃刻就會被扒皮拆骨。

    雖然說妖族對待血親的觀念,不如人族那麼重,血裔有時候只是更親信一些的下屬。就像虎太歲不覺得殺幾個蛛家子孫是什麼大事,不覺得蛛懿有冒險攔他的理由。

    雖然說天妖強者,此身之外應無所重……

    但具體到千般百種的每一位,具體的情感都不同。

    那畢竟是她的後代。

    妖非草木,孰能無情?

    蛛懿看了看虎太歲,看了看鹿西鳴,又看了看如若未聞的蟬法緣,和隱在夜晚裏的麂性空……忽然笑了。

    她在這個料峭的夜晚,笑得雍容自我,如此說道:“猿仙廷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一句話。我在想,有沒有必要讓你們聽。”

    鹿西鳴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幕。

    “哈!”虎太歲也笑了:“你是對自己的狀態沒有認知,還是對我不夠了解?既要面子,又要裏子,還想拿猿仙廷壓我?”

    那一位桀驁自我,獨行天下,哪裏是那麼好搬動的?

    蛛懿卻不再多言,只拈出一根金色毫毛,在紅脣邊輕輕一吹。

    那金毫輕飄飄,在夜空中孤獨搖落。

    一個身披戰甲,背系紅披的身影,便落在城中最高處——飛雲樓樓頂,且正在那如同雄鷹展翅的飛檐上。

    他坐飛檐,對長空。

    血月恰在他的身後,紅披舒展在風中。

    “聽着。”他眼眸微閉,有些還未睡醒的惺忪:“我不知是誰要來,是誰有幸見老子一面。但是,聽着!”

    “蛛懿與老子並肩作戰過,就在不久前。平日我不管,現在她受了傷……”

    他睜開了那雙眸邊猩紅的眼睛,慢慢看向這邊劍拔弩張的戰場,輕描淡寫地呲了一下牙齒:“誰敢動蛛懿。老子殺他全家!”

    他的聲音並不兇惡,但甲冑的磨損,披風的顏色,已經描述了太多。

    虎太歲不說話。

    蟬法緣不說話。

    麂性空不說話。

    最後是鹿西鳴輕聲道:“要我說,咱們何必劍拔弩張?平白傷了和氣,也有失身份,神霄之祕也好,超越絕巔的可能也好,都介乎有無,甚是縹緲,值當什麼?在座諸位,不都有晚輩在其中?機緣本天定,便由小輩自己去爭,諸位所見如何?”

    在現身摩雲城之前,虎太歲的確沒有想到,蛛懿竟然就躲在這座城池裏養傷。他真個要在種族大戰之後,強殺戰場上負傷的蛛懿,其實也很難在太古皇城那邊交代過去。所以一直只是以驅離爲主。

    拉攏鹿西鳴一起問道時光過往,已是他最後的努力。

    此時猿仙廷如此強勢護道,鹿西鳴又立即表了個這樣的態度,他已經沒可能強闖神霄之地,讓那麼多天妖種子陪他冒險。

    “好,好,好。”虎太歲連說三聲好,道了句:“便由小輩去爭。但諸位可都要有個準備,祕地相爭,生死有命。誰生誰死,勿有怪責。”

    他對熊三思是有信心的,無論實力還是城府,這個黥面妖都是上上之選,不然也不能那麼快在紫蕪丘陵聲名鵲起,給個口子就一飛沖天。

    唯一可慮的是,熊三思和他的關係,並不像其他天妖與天妖種子之間親密。

    熊三思圖謀神霄祕藏,是私下行爲,未讓他知曉。

    他就守在神霄之地的落點,也未告予熊三思知。

    讓小輩自己去爭,小輩藏私的可能性很大……但怎麼也好過雞飛蛋打一場空。

    蟬法緣應該是對羊愈的信心也很足,樂呵呵道:“貧僧沒有意見,說起來咱們……咄!鼠輩!離我古難山的寶鍾遠一點!”

    相較於這幾個言語間對自家小輩的信心滿滿,麂性空的表現更爲直接。也不接茬,表示默認的同時,又去摸知聞鍾。大有“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的架勢。蟬法緣一阻止,他就收手。

    話說,自那金毫飄落,猿仙廷懸坐飛檐。

    猿家大宅裏的妖王猿甲徵,便立即離席拜倒,畢恭畢敬。

    倒是猿夢極還懵懵懂懂地坐在石凳上,仰看着那位傳說中的遠親。有些不知酒中夢中。雖則嘴裏說不在意,但眼瞅着全城俊彥都去參與神霄之地,就他自己在家裏挨踹,多少有點沒滋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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