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七十三章 自有後來者
    感受着這位佛宗真傳的目光,鹿七郎颯然一笑。

    不同於柴阿四的懵懂無知,蛛猙的身不由己。

    他卻是很清楚自己身上帶着什麼,也用心去遮掩,但未能遮掩得住。知聞鍾強行喚醒了當年古難山第五法王象彌留下的經典,現在羊愈又先道了謝。尋常妖怪或許也就順水推舟了,好歹結古難山一個善緣……

    但他只是笑得俊朗,笑得燦爛,卻絲毫沒有將經書拿出來的意思。只笑道:“柴兄雅量高宏,蛛姑娘善解塵心,鹿某卻是遠不如也。我眼皮子淺,等不得他日……法師若是想要這善緣,便今日給我善果!”

    這是他憑藉天生靈感,辛苦尋得的寶物,憑什麼輕易拱手?

    天榜新王第五了不起?

    知聞鍾了不起?

    羊愈微微一笑。真要說善果,說讓鹿七郎心動的好處,他今日也不是給不出來。

    但無緣不求。今時今日有知聞鍾虛影高懸在空,有大菩薩蟬法緣手段在外。鹿七郎不想結緣,那倒也不必結了。

    他掌中翻出一隻木槌,輕輕一敲,竟然就這樣敲碎了被萬字佛印死死壓制的鼠伽藍的腦袋!

    紅的白的黑的,都暈染在佛光中。

    而他未向那邊瞧一眼,就這樣慈悲地看着鹿七郎,只道:“施主此言端是無禮,物歸原主方爲正念。勸爾莫執,否則……”

    具備天榜新王實力的鼠伽藍,像狗一樣被殺了。他不是沒有反抗,不是沒有展現力量,但都無濟於事。

與他一路同來,明爭暗鬥不已的鹿七郎,尤其應當知曉鼠伽藍的實力,也尤其應該明白此刻這個羊愈的恐怖。

    但對於此情此景,這位鹿公子仍是不減風姿,只笑道:“否則如何?”

    羊愈只是微笑着擡起木槌,輕描淡寫地指着他,道了句:“好教你知,爲何天妖獼知本排定天榜新王,貧僧第五,伱第七!”

    ……

    ……

    在現在這個時候,摩雲城內的衆天妖,也都明白了蟬法緣的謀劃。

    那知聞鍾搖動諸方,力量並不隱晦。

    但無論虎太歲、鹿西鳴,還是蛛懿,都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他們這些站在世間絕巔的存在,除非有不可磨滅之仇,除非道途相阻,一般也都有些不必言說的默契。

    棋盤落子,無非各憑手段。壽元漫長,豈唯一時一地?

    麂性空在被封鎮的黑暗裏,忽然惡聲大笑:“兀那禿驢,收一收你的假笑,真以爲你算定一切嗎?”

    因爲神霄之地已經隔絕內外,不在此地,也未見得在此時。故而神霄之地裏的一衆妖怪,也就並不能發現,神霄之地中的鼠伽藍,和摩雲城內的麂性空,其笑聲竟然迭在一處,遙相呼應。

    在那跨越時空的狂笑裏,麂性空的聲音再不是那窸窸窣窣,反而堂皇,反而恢弘,在蟬法緣所主導的燦爛金色佛光裏,鋪開了他獨有的佛性與威嚴。

    佔靈山,據寶剎,佛即我佛……

    光隱而妖師出,天下得道。

    黑蓮方爲天下正統!

    他在黑暗之中,普渡黑暗。他在漫漫長夜,點亮佛光。

    倘若世上已無佛,倘若一切都寂滅。

    心燈明處,如是我佛!

    此刻他的力量無限膨脹,掀開了既有的佛理,重塑全新的弘法時代。

    黑暗之中顯出了他的五官。

    他的嘴脣翕合,誦出滅法宏音:“你已應有盡有,還想全貪全得!”

    他的眼睛直視着蟬法緣……瞳仁之中,泛起密集的白點。眼白之中,泛起密集的黑點。這是末法時代,佛法新傳的信蟲!

    “蟬法緣啊蟬法緣,貪嗔癡三不善根,皆在你心……”

    “今日墮矣!”

    墮矣!墮矣!墮矣!

    此聲如在空谷,迴盪萬方。

    麂性空展現的力量雖然恐怖,但在此時,還遠未能掀翻知聞鍾。

    可蟬法緣第一次變了臉色。

    ……

    ……

    神霄之地中。

    羊愈已然掌控局勢,正執小槌,欲敲鹿七郎頭顱以爲木魚。

    鹿七郎更無半分懼色,揚眉劍出鞘,遙指這位搬動了知聞鐘的古難山真傳:“我也叫你知道。我排第七,不是我只能排第七。而是因爲我喜歡七這個數字,有意控制了戰績!今日便做一個第五,望三望二再望一……又如何!?”

    蛛猙默默地看了蛛蘭若背影一眼,將心思深藏。

    鹿七郎爭第五倒沒什麼,竟要“望一”。

    蛛蘭若這次主動入局神霄之地,展現實力,就是要“不鳴則已,鳴則第一”。這個第一看起來是那麼簡單,個個都自信能得?

    兩位名列天榜新王前十的存在劍拔弩張,血戰一觸即發。

    可在這個時候,還有變化發生!

    那倒在地上的鼠伽藍,頭顱都被敲碎了,卻從那紅白混合的漿泥中,發出慘厲的聲音來:“嗬嗬嗬,嗬嗬嗬,咱們還未鬥完,羊愈,你怎敢另找對手?”

    羊愈擰眉回看。

    倒是奇怪鼠伽藍怎麼死而未死,怎麼已經瞞過了……又不繼續裝死。

    但見得紅白混合的漿泥中,探出一支花苞,花苞綻開,又是一朵黑蓮。下有底座,上有香紋。

    此黑蓮非之前的血蓮、黑蓮,無關於道法神通,乃是最先帶他找到柴阿四的那座黑蓮祭法壇。

    之所以被敲碎了腦袋也未死,是因爲他的命魂藏在黑蓮祭法壇中!

    他以黑蓮祭法壇爲顱,瞬間爆發強大的氣勢。

    所有壓身的萬字佛印都被撞碎,他的身體就這麼站了起來。

    鹿七郎趁機合縱連橫:“鼠大師,古難山蠻橫無禮,欺你太甚!同行即緣,我當助你一臂之力!”

    蛛蘭若眸光流轉,也有些意動。或許是該合力先將這知聞鍾擡走……

    但以黑蓮爲顱的鼠伽藍,這一刻卻展現了全然不同的氣魄,只道:“黑蓮寺辦事,閒雜避讓!”

    在場所有妖怪都感受到了,也不得不感受到。

    那覆籠神山的鐘鳴,竟然在這一刻,完全被另一個聲音所掩蓋。

    其聲曰——

    “墮矣!墮矣!墮矣!”

    神霄之地和摩雲城上空,竟然如此奇妙的混淆。

    羊愈臉上的血紋才褪,黑紋又起。

    可這黑色佛紋真正猖獗的地方,卻也並不是他的佛軀。

    而是高空中懸立的、那知聞鐘的虛影!

    黑蓮寺的謀劃,至此才真正浮出水面。

    麂性空那時候大罵蟬法緣場外作弊,可那正是他所求。他一再地暗示蟬法緣不能離開,一再不痛不癢地騷擾知聞鍾……不痛不癢,就等同於麻痹本身。

    鼠伽藍身上被一種強大的力量的所呼應。

    此刻黑色的佛光完全反制金色佛光。

    那猶在璀璨的佛說五十八章,三章在側,全都不遠。

    但苦求許久的鼠伽藍,此刻看也不看一眼。

    佛有上求,中求,下求。

    下者殺羊愈,中者佛說五十八章,上者知聞鍾!

    得其上者,何必它求?!

    他瞧着那知聞鐘的虛影,無比虔誠、無比熱烈地張開了懷抱……他用盡他的所有,擁抱他的所求。隨着他的動作,在高空之中亦然誕生了巨大的法相虛影,已經貼上知聞鍾……

    遂見和尚將鍾牢牢抱緊!

    羊愈自是不甘,奮起而爭,無邊金光瘋狂滋長。

    然而鼠伽藍的身體,那血肉長出黑蓮瓣,一瓣一瓣凋落。他在凋落,羊愈身外之金光,也隨之凋落!

    在這一刻,鼠伽藍完全犧牲自我,命魂皆衰。

    只在黑蓮之中喃聲,而那喃聲又變爲宏聲:“我不成佛,自有後來者!”

    鐺!

    知聞鍾震動!

    摩雲城上空的蟬法緣口吐鮮血,這一刻目眥欲裂。

    鼠伽藍的犧牲應用於黑蓮祭法壇,向麂性空提供支持,構建力量通道。利用神霄之地的特殊性,直接割斷了知聞鍾和古難山的聯繫!

    蟬法緣謀劃所有,要全佔全得。羊愈要贏,蟬法緣要贏,古難山也要贏。

    麂性空卻只求一物,只要那知聞鍾!

    求那萬古佛門正統,無上靈山真緣。

    從進入摩雲城的那一刻開始,鼠伽藍這樣的天妖種子,就已經確定要犧牲。所有的等待、忍耐、痛楚,都是爲了此刻。

    黑蓮寺此局,棄車棄炮棄馬棄士象……只求奪帥!

    感謝書友20221006024859681成爲本書盟主,是爲赤心巡天第385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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