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一百四十九章 祥瑞福澤,歌舞昇平
    暘谷沒有未來。

    暘谷不求未來。

    暘谷的未來……即是人族的未來。

    當年那位創建暘谷的大將,拒不回援暘都,而力拒海族於迷界。以身填海疆,以死報暘國。

    生不留身,死不留名。

    但暘谷的精神,便一直傳承至今。

    釣海樓和決明島在攜手拱衛海疆的大前提下,又爲近海羣島的主導權明爭暗鬥,相互之間狗腦子都要打出來了。

    齊國今日打壓釣海樓,明日殺一殺釣海樓的威風。釣海樓今天在迷界來一場大戰,明天組建一個鎮海盟,也頗能攪動波濤。

    可暘谷卻很少被針對。

    因爲這實在是太純粹的一個宗門。

    不爭權,不鬥勢,只守着自己的地盤,只守着人族的海疆。

    他們很多年前從東域走過來,此後再也不往回走。

    就如此刻,楊奉刀刀搏命!

    血王在這好似烈日當空的璀璨刀光裏,恨恨地罵了一聲:“瘋子!”

    他瘋在喜怒無常,暘谷這些人瘋在不計後果。終歸對方更瘋一些。

    他不欲同楊奉在這裏搏命,想要抽身去救魚廣淵,但也沒辦法這樣輕易放棄黃臺界域。

    一座黃臺界域的價值是毋庸置疑的,不知多麼辛苦才成型。在惑世這樣的混亂環境裏,需要兼具運與力,纔有機會誕生。

    人族對“黃臺界域”的執念,就像海族對“人族營地”的惡意一般。

    像這樣的地方,只要抵得住反攻,長期經營下去,就完全有機會徹底覆蓋滄海規則,成爲海族在惑世裏的又一座大本營。

    他魚新周身爲海族真王,自有守土之責!

    當下瞳翻血色,凝似紅琥珀。

    整個黃臺界域所有海族,血液同時沸然!

    甚至被交戰餘波短暫打穿的界河另一邊,彼方界域裏無論人族、海族,亦是身同此感,血不自由。

    被血王主要針對的楊奉,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而在這樣的時候,金甲之下他的身體,一寸一寸顯現燦金。他的皮膚紋理,清晰刻畫金質。

    他的體內如海嘯,金膚之下強勁有力的血管裏,涌動的是銀白色的血液。

    楊奉身成金質,血液成汞!

    神臨強者的金軀玉髓,是青春從此不老,壽盡之前修爲不退。

    而楊奉此刻,是完全改變了身體的本質,以金行元力重塑真身,以此對抗血王那兇名在外的恐怖神通。

    但這並不足夠。

    汞血亦爲血,也要爲血王所掌控。只是在被金行元力重構之後,它同時兼具金行元力和血液的性質,故也同時可以被血王和楊奉掌控。

    燦爛的金膚之下,銀白色的血管如蟒蛇暴起,遍身遊走,掙扎不休!這是兩種道則的碰撞,兩種意志的較量。

    而在這樣激烈的爭鬥之中,楊奉握刀的手依然穩似磐石。

    他的刀好像並沒有具體的形狀,而是一道鋒芒,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裏破界而走,踐行着自己的道路,銳不可當!

    自身成爲神通爭鬥的戰場,絲毫不能影響他的銳意。他的刀勢反而愈走愈高,把顛倒和混亂都斬碎,爲這個世界劃分出天和地!

    那天和地,也是生和死。

    天地垂一線,生死走刀鋒。

    這是楊奉的邀請,勢要讓此界落血雨,讓這個沒有天地、不分方向的世界,爲他們當中的某一個而悲。

    完全是瘋了!這個宣威旗將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蹟!

    血王光禿禿的眉骨切割着冰冷的情緒,其身驟化血光一道,就要洞界而走。

    他並非鬥不過楊奉,並非沒有直面生死的勇氣。

    但不應該在今天。

    不恰當的時機,不恰當的地點,未曾意料的對手!

    楊奉要覆此黃臺,也只好由之。

    黃臺可復得,廣淵難再求!

    其時血光如電轉,其上刀氣凝金雲,一朵朵長掛在上空,封絕彼路。

    血王一揮大袖,念動而天地倒懸。

    自此血光在上。

    ……

    ……

    重雲在下。

    落不盡的雷雨,落往無盡的空。

    有時也會因爲方向的迷失,往四面橫移。

    這樣的氣象在迷界並不罕見,雲在下,海在上,又或雨往天上落——事實上這話也是不對的。

    此界本就無上無下,又何來倒轉呢?

    或許那行在連綿雷雲上方的數百丈的巨船,纔是那顛倒的存在吧。

    不過無論人族海族,在迷界都有這樣的認知——以我爲本。

    無論“我”在迷界的哪一處,當“我”站在那裏,我的頭頂即爲上,我的腳下即爲下,前、後、左、右,都因“我”而存在。

    所以這艘名爲“福澤”的恐怖巨船,本身即是方位的錨。

    祁笑站在甲板上。

    無須描述她。

    這個名字已經足夠。

    無論釣海樓、暘谷,又或海族。

    誰不知道祁笑?誰沒有見識過祁笑的手段?

    她能全方位壓制祁問這等燦爛一時的名門天驕,能在東萊祁家這樣的大齊名門手裏,生生搶下夏屍的軍權,靠的可不是溫文爾雅。

    說祁笑之名可止小兒夜啼是有些誇張,她畢竟不像重玄褚良那樣兇名昭著。但若要執掌大軍的海族真王們,內部選一個最不想面對的齊國九卒統帥,祁笑的名字一定高居難下。

    輪值決明島的這九年來,她把海族打得太疼!

    雖說迷界無日不戰,但烈度也從未有如此之高。雙方打得再兇,總有讓彼此休養調整的平緩期。

    可祁笑駐軍一來,鋒線八面開花。虛虛實實,無日不進。

    但凡海族方面有半點疏忽,立刻就是一場巔峯大戰,立刻就要血流成河——被祁笑引軍一刀切進心腹要害,瞬間剖身割命的例子,已經不在少數。

    每一個和祁笑對陣的海族真王,乃至於他們麾下的軍隊,都要時時刻刻地保持高度緊張。打得實在是辛苦,常常心力交瘁。

    海族名將念王鯨華曾經這樣評價祁笑——“其人非人哉,好似戰爭傀儡,不疲永惡。”

    名爲“福澤”的巨船撞出了狂風,船下雷雲好似翻涌成了海。

    就在狂風中,飄落一片凋葉也似的身影。

    風如此狂烈,葉卻如此平緩。

    在這動靜之間,勾勒出天理自然般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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