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2033章 人間勝景
    對於龍宮宴上絕大多數人來說,林正仁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小插曲。

    除了北宮恪直戳肺管子的幾句關心,也就盛雪懷多看一眼,估計想的也是這廝怎麼不當場吐血吐死。

    重玄勝不動聲色,慢慢喝着杯中酒,這天下長河、時光之水、大勢如濤,皆在杯中飲。

    當代博望侯是何許人也?

    他可不是冠軍侯、前武安侯那種無心官道自負其路,上朝如站崗的人物。

    他積極地參與政治,把握政治。在極短的時間裏,便完全消化了前代博望侯的政治遺產,把握了重玄氏歷代積累的政治資源,在波雲詭譎的朝堂上如魚得水。以官道補益修爲,無憾成就神臨。

    早期還默默無聞之時,他就能借力打力,撬動齊陽之戰,爲自己掠取政治資本。

    到了現在,繼爵博望侯、聯姻朝議大夫易星辰的他,可以調動的政治力量已經非常恐怖。

    作爲真正的帝國高層,他已經可以影響帝國的決策,乃至於引導國家的走向!

    林正仁藉故離席,他當然一眼就看得出來。

    但並不打算干涉。

    局勢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一個林正仁能夠影響的了。

    林正仁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就會做出對的選擇。

    相較於那種想一出是一出的蠢貨,聰明人的行動軌跡是更好預測的——當然,前提是你要比這個聰明人更聰明。

    場上鬥昭和夜闌兒的言辭愈發激烈,都有意廝殺一場。

    人們都予以最大的關注。

    福允欽卻出聲攔道:“殺生取命,非是天驕聚宴初衷。鬥而不死,是我龍宮的責任。很遺憾,你們的賭鬥不能成立。”

    鬥昭不滿地看着他:“我等自願搏殺,生死都怨不着龍宮。福總管,這死生之戲,難道不比劍舞好看麼?”

    福允欽平靜地道:“龍宮宴的召開,是爲了培養天驕,而非扼殺天驕。出了龍宮,隨便你們如何,生死有命,物競天擇。但在這龍宮之內,我不得不盡責,一定要保住你們每一個人的性命。切磋可以,生死之時,我定會干預。”

    鬥昭殺死夜闌兒,又或楚國承認三分香氣樓,都非長河龍宮所樂見。

    所以他的態度非常明確。

    鬥昭放下酒杯:“那也太無趣!”

    “鬥公子好像覺得自己一定能殺了我。”夜闌兒輕聲笑道:“世間事,不能盡如意。我早已習慣了,鬥公子還未能習慣。”

    鬥昭咧了咧嘴:“你們都是習慣這個世界的人,我會讓這個世界習慣我。”

    他扭頭看向福允欽,不掩桀驁:“等你干預不了的時候,我一定要在這龍宮裏,宰一個人給你看。”

    福允欽不見慍色:“老朽拭目以待。”

    殿中龍伯機不着痕跡地調換了位置,坐到洗月庵玉真女尼旁邊。在此情形之下,輕聲嘆道:“這劍舞瞧不成,生死見不着,着實有幾分平淡了呢。”

    不得不說,這話題打開得還是很自然的。

    玉真如水的眼眸裏,展現出天真和好奇:“你是要挑戰鬥昭,爲此宴增色麼?”

    龍伯機乾咳一聲:“算了,龍宮不許私鬥。之後開龍門,奇珍贈有緣,多的是出手機會。”

    長河龍君的聲音響在高處:“今日良時,此宴家宴,朕與你們說幾句掏心窩的話——今朝勝景,萬古未有,萬界弭定,河清海晏。朕盡龍宮府庫,以饗後生。心無所求,只願現世安穩,爾輩後生,能夠茁壯成長,不負當年人皇之犧牲。”

    “人道大昌,朕心甚慰。人道之光,譬如明燭。能遍照諸世,光明古今,未嘗不是先賢奮死,後繼不絕。”

    祂的冠冕輕輕搖曳:“昔年遊缺不復見,令我傷懷。朕欲觀姜望劍舞,亦同此理。無非追古思今,抒懷未來。現在姜望臨時有事出門……不知誰願繼之?”

    殿中一時安靜。

    誰也不願意做個黃河魁首的替代品,更沒有爲他人表演的閒情。

    唯獨是葉青雨心口微微一緊,她不欲人們過多的猜想姜望去處,偏偏龍君總愛提及……

    她輕輕頷首,清晰的下頷線在空中劃過優美弧度。

    聲如清溪出林間:“龍君若是不嫌棄,我願撫琴一曲。”

    “好!”黃舍利首先叫起好來。

    她惱了姜望,可不會跟葉美人置氣。索性湊過來,把姜望的位置佔了,充滿期待地看着葉青雨:“我平生愛樂,當洗耳恭聽!”

    重玄勝對姜望的‘喬燕君’早有耳聞,甚至還偷偷調查過,此刻亦熱情捧場:“飄渺雲上之國,流風解霜之春,本侯滿心期待,願聆仙音!”

    誒?許象乾輕哼一聲。這胖子跟本公子認識久了,也多少有點文化了。流風解霜之春……嗯,這句可以那個,抄……化用!

    高位之上,長河龍君道:“凌霄者,龍宮近鄰。禮樂者,人文之澤。朕歡欣不勝,快請奏來!”

    便在這時,那洗月庵的女尼亦開口:“今朝良時良會,有樂豈能不舞?葉姑娘有此雅興,玉真願以舞共之。”

    “好哇!!”黃舍利手都拍紅:“兩位都是絕世美人,一者撫琴一者舞,莫不是人間勝景?此時方知何爲龍宮宴,我黃某人來得值了!!!”

    早在黃河之會開始前,照無顏就隨時能夠成就神臨。因爲所學太過廣博,選擇太多,而不知該如何選擇,才迷茫了一陣。而後行萬里之路,歷天下風物,又在天碑雪嶺自苦勤修,靜思開悟,這才“雜糅百家,自開源流”,證就神臨之身。

    對於世事洞明,她勝過許象乾良多。許象乾也就是憑着自己樸素的道德準則和厚實的麪皮行走人間,真誠莽撞,之乎者也,實在不能說有什麼高深智慧。

    姜望辭國之時,她就料知這是姜望爲拔劍莊高羨做準備。許象乾還說些什麼我兄弟生性愛自由之類的話……今日姜望一動,她便有感。雖不知姜望底氣何來……

    之所以扯住許象乾,蓋因此事之艱,非許象乾能夠扛得住。事情若敗,則許象乾和姜望同葬趕馬山。事情若成,龍門書院和青崖書院加起來,也保不住這個高額頭。

    無論如何,她不願許象乾踏上絕路,所以與姜望默契了一回。

    但這種“默契”,尤其是讓人遺憾的。

    此時她不由得嘆道:“此景此情再難有,惜乎姜望無福消受。”

    “無妨。”許象乾在旁邊大手一揮,極有氣勢:“我當爲詩以記,回頭與他賞析,令他身臨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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