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魯懋觀明確表示墨家不會把他怎麼樣,但墨家畢竟是一個很大的組織,內部意見未見得能夠統一。
向前養傷養得差不多了,便繼續去遊劍天下。
也就一個趙汝成無所事事,陪着姜望在雲國很是玩耍了幾天。
他一個,姜望一個,葉青雨一個,姜安安一個,蠢灰一個,在雲國各地是耍得不亦樂乎。每天喫香喝辣,踏青賞花。
直到……太虛會盟落幕,葉大真人歸來。
誒?
好像也沒什麼變化嘛。
葉真人歸來坐小樓,萬事都不管。
阿醜萬事管不着。
整個凌霄閣,整個雲國,還是少閣主說了算。
幾個人稍稍老實了幾天,又放肆起來。姜安安都玩瘋了!
但是怎麼說呢,雲國畢竟是小國,這些人又慣會飛天遁地,加上這麼多年姜望和姜安安都是聚在這裏,能耍的都耍遍了,心思也就放野。
是日也,白玉京之主姜望,天下聞名的“弒真之人”,礙於羣情洶涌、在廣大羣衆的鼓譟下(特指葉青雨和姜安安),正式拜訪凌霄閣主人、當世真人葉凌霄。
這是一次具有外交意義的重要會談,與會者兩人而已。
一張長長的書桌,隔開了並不陌生的兩個人。
葉真人立西而面東,姿態瀟灑,手提畫筆,正細描丹青。
姜望在書桌之前,坐東面西,坐姿規矩,神態倒也從容。
這麼多年風風雨雨走過來,他姜某人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是慣看風雨啦!
鋪開的畫軸之前,有一方印,靜靜地佇立在那裏。小小一方印,竟給人淵渟嶽峙的感覺,一見就知不是凡品。但既不是雲國國璽,也非凌霄閣閣主印,應是用於畫作落款的名章。
姜某人琢磨着,回頭得問問青雨,這印是什麼層次的,哪位名家所制。往後給葉真人送禮,便比照此等。也順順他的倔毛,免得麻煩!
“這幾天玩得開心嗎?”葉真人忽然問道。
姜望誠實地道:“挺開心的。”
葉真人畫筆不停,語不經意:“怎麼青雨沒來?”
“她讓我做代表。”
葉真人的畫筆虛懸,劍眉微微挑起,彷彿在思考下一筆該落在何處,“她讓你做代表?”
“那什麼,這個代表的意思就是說……”姜望努力措辭:“商量一件事情,人多嘴雜反而不方便,索性一個人來講,還清楚一點,對,就是這樣。”
葉真人問:“你覺得我女兒跟我說話不方便?”
“我不是這個意思……”姜望有一種驟蒙不白之冤的委屈:“我沒這麼想!”
葉小花稍稍直了一下腰。
他身後的牆上掛着一塊匾,上書——正大光明。
他問道:“你是說我葉凌霄有意冤枉你?”
“沒有……”
葉大真人哼了一聲,才道:“你做這個代表,代表什麼,凌霄閣嗎?”
“凌霄閣是您老人家的。我只代表我們幾個。”
“你們?”
“就是我,青雨,安安,還有汝成。”姜望一個個地數人頭,儘量不叫葉真人產生誤會。
姜望的臉上已經沒有半點從容了,姜望心好累!
他像是一個潰兵,在舉目皆敵的戰場上不知所措:“實在是誤會了!姜望此來,不是來對抗,是來請求。”
葉小花慢條斯理地描完最後一筆,拿眼瞧他,用鼻腔發音:“請?求?”
姜望立馬站起身來,拱手行禮,一口氣道:“這幾天在雲國也玩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覺得還未盡興。我準備帶青雨和安安去楚國耍一段時間,請您通融一下!”
葉小花靜靜地欣賞了一陣自己的畫作,確定此畫已神意盡備了,才放下畫筆,取來字筆,略點松香墨,開始寫字。
嘴裏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腔調:“還要特地去楚國玩耍?這世道,可不很太平。”
姜望自信一笑:“這個葉真人儘管放心,大楚淮國公待我如子侄,我到楚國,就像回家一樣。安全得不得了!”
這都要帶我女兒見家長了!
還顯擺後臺呢!
葉小花咬着後槽牙,面上依然雲淡風輕,瀟灑的寫完最後幾筆——
道歷三九二三年春。
禮回白歌笑。
姜望修目仙人有成,用餘光瞟得清清楚楚。
葉先生的畫作自然是神品,他雖不怎麼懂得欣賞,也感受得到那種飄然出塵的氣韻。
葉真人的字也是極好,飄逸瀟灑,見之不凡。
真可謂字畫雙絕也。
就是這個叫白歌笑的……怎麼有點眼熟?
姜望略略思忖,悚然一驚。
許高額老大的老大,青崖書院的院長!
這……葉大閣主交遊廣闊啊。
葉小花欣賞着自己的作品,悠然道:“楚國自是安定的。但云國到楚國,路途遙遠,這人心叵測……”
姜望昂首笑道:“姜某這麼多年修行奮苦,不曾荒廢光陰。舉凡天下神臨,不知對手何在。等閒真人,我也能過上幾招。這區區一段路途,要護得青雨安安周全,想來不成問題!”
葉小花怎麼聽這番話,都只聽出一個意思——你葉凌霄老啦!要是真有我都扛不住的危險,你也未見得能扛住。
當下呵呵一笑,很有真人氣度地掛上毛筆,收好畫軸,並用一根絲帶繫好。眼睛似不經意地在書桌上瞟了一眼:“你認得這方印嗎?”
姜某人又是扯虎皮又是秀肌肉,自問是面子裏子都能照顧到,是面面俱到,這會也懂得謙虛,搖頭道:“恕晚輩眼拙,不知是哪位名家的作品?”
“它啊,名字叫仙都。”葉小花輕描淡寫地道:“前身是‘仙都祈仙天’,在三十六小洞天裏,排名第二十九,不值一提……”
這方印並非名章,竟是洞天之寶!
虛淵之用一座朝真太虛天,就能夠換得七十二福地,以拓展太虛幻境的吸引力。
阮泅曾仗司玄地宮與昭王爭鋒,那驚天動地的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