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2055章 姜郎妙計
    “對不起。”

    這時候除了對不起,趙汝成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在赫連雲雲開口之前,他始終認爲自己是對的,他始終認爲自己所做的是必須要做的選擇,所行的是當行的路。

    但正如赫連雲雲所說,他真的考慮過赫連雲雲的感受嗎?

    他真的不能跟赫連雲雲通個氣嗎?還是他根本不曾想過呢?

    他認爲他可以自己面對一切,他覺得他勇敢地踏上了征途,那一刻他是孤注一擲。但他或許忘了,他早就不是在孤獨地面對這個世界。

    “對不起……我——”

    “孤不需要你的道歉。赫連家的子孫,哪裏需要你廉價的歉意?”

    赫連雲雲高踞她的王座,聲音已經並沒有情緒:“你有天下無雙的容顏,你可以輕易地得到愛,但你並不懂得如何去愛。這世上有很多人愛過你,將來還會有很多人愛你,但我赫連雲雲……不在其中了。”

    “我想我的確錯過了世上最珍貴的情感……”趙汝成滿腔歉疚,終究無言,平伸他的雙手:“拿我下獄吧,所有的錯誤我都承擔。”

    姜望越聽越是不對。

    怎麼不按劇本來呢?

    來之前設計得好好的,多麼美好的破鏡重圓的故事,怎麼突然就發展到下獄了?

    我真把小五送到牢裏了不成?

    萬里迢迢從雲國送到牧國來坐牢?

    但此時此刻,他的確說什麼都不再合適。只能在心裏琢磨着……若真到那一步,大概還是隻能去敏合廟,請塗扈幫忙撈人。

    赫連雲雲淡淡地看了趙汝成一眼,擡了擡手指,指上權戒如此華貴,將人們的視線都掠奪:“你走吧。孤以大牧皇女之名,赦免你的罪過,取消對你的通緝。此後你與草原,兩不相干。這是孤,爲孤當初盲目的喜歡,所給予的承擔。”

    趙汝成苦澀看着她:“你並沒有赦免我。”

    但赫連雲雲已經不再看他,垂下眸光,只道了聲:“送客!”

    王座前的武士齊步往前,手舉連鞘彎刀,橫於身前,用這種警戒的姿態,壓着趙汝成一步一步往後退。

    壓得趙汝成和姜望並排了。

    壓着他們兩個,一步步退出了華帳。

    整個過程,漫長得像在行刑。

    一直到行刑結束,也沒有人喊“刀下留人。”

    “汝成。”在華帳之外,衛兵的注視中,姜望伸手攙住趙汝成,緊張而又關切地道:“你重傷在身,情緒不能太激動。”

    趙汝成的聲音也果然很虛弱:“三哥,你不用管我,我沒事……還死不了。”

    有耳仙人在,赫連雲雲想不聽到這番對話都難。

    但華帳之中,並無任何動靜傳來。

    那帳簾垂落,就像是徹底地結束了一切。

    甲士列陣,刀槍如林,這刀槍架出來的道路終於走到盡頭。

    天風捲來春日之寒。

    姜望輕輕地嘆了一聲。

    趙汝成並不言語。

    ……

    華帳之中,作爲雲殿下忠實狗腿的宇文鐸,仍在此間。

    “殿下……”他輕聲道:“趙汝成是真的受傷不輕。之前圍殺莊高羨的時候,他的九劫洞仙指就被生生砸斷,他的心口也被一槍捅穿,神魂更是遭受重創,在雲國養了很久、花了很多資源才養過來。身體還沒完全養好,就跑來草原……在草原上被到處追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呼延真人有意教訓,給了他一下狠的。我去拿他的時候,他已在病牀上癱了幾天,動彈不得……”

    “你心疼他?”王座上的聲音問。

    “我只恨呼延真人心慈手軟!”宇文鐸轟然半跪於地,拔刀在手,殺氣騰騰地道:“宇文鐸一生純愛,最恨負心人。請殿下給我個機會,讓我追上去砍他兩刀!此刀不見血,難消心頭恨!”

    “一丘之貉。”王座上的聲音道:“你也滾。”

    “遵命!”

    宇文鐸收刀入鞘,直接往地上一躺,真就滾出了帳外。

    ……

    ……

    這座“雄鷹之城”是整個草原的中心。

    人來人往,甚是喧囂。

    並肩而行的兄弟兩人,卻顯得很是落寞。

    “三哥,怎麼辦?”趙汝成問。

    這一路過來,趙汝成問過很多次“怎麼辦”,但都是“看三哥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且陪着玩耍”的心情。

    唯獨這一次,他是真的在問,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姜望不敢再亂出主意,想了想,說道:“要不然讓她冷靜一段時間再說?興許自己就想明白了——”

    趙汝成幽幽地看着他。

    “得,當我沒說。”姜望把自己的嘴巴捂上了。

    這要是和人鬥法,他能給出一百個不重樣的建議。但要問怎麼去哄回一個傷透了心的女人,那確實是太大的難題……還不如繼續跟蒼瞑單挑呢!

    被呼延敬玄碾壓之後,心裏多出許多靈感。再戰蒼瞑,興許能撐到第四個回合?

    就在兩人的這般沉默中,川流不息的人潮,忽然間稀疏了很多。

    有一塊“礁石”,在前方分流。

    姜望和趙汝成停下腳步。

    那“礁石”是一頭通體幽黑的巨狼,約有兩丈長,一丈高,長毛柔順,威風凜凜。

    路上的行人倒不畏懼它,都是遠遠地行禮,順便做些祈禱。

    它也安靜地蹲坐在路口,並不恐嚇哪個。

    在它的身邊,站着一個面無表情、身形瘦弱的男子,很安靜的站在那裏,卻有一種隱而不發的、令人驚懼的兇意。

    狼孩,那良!

    一人一狼似是已經等了很久,一直到姜望和趙汝成停下腳步,才同時轉頭,一齊看過來。

    巨狼的眸光是平靜,甚至溫吞的,隱有幽光欲出。

    那良的眼睛,則是幽綠的、餓狼一樣的豎瞳。

    他的臉上也有兩邊對稱的狼紋,平添幾分兇悍。

    與當初在觀河臺上的形象,已大相徑庭。

    這幾年想必也經歷了許多。

    “姜望。”他很直接地開口道:“我來挑戰你。”

    幾年前的黃河之會,他在外樓場,姜望在內府場,那時候的姜望,還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但幾年後的今天,他已經自覺站在了挑戰者的位置上。

    他並沒有什麼不甘不忿的神情,只是很平靜地敘述他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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