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2079章 英雄歿於起勢前
    從兇獸到妖獸的關鍵是妖族。需要把擁有完整道脈的妖族,放置到特別的陣法或者器具裏,一點一點抽取道脈之力,將兇獸成羣地催化爲妖獸。

    野獸到兇獸的關鍵是人氣。它們需要吞食人氣,以塑本造根,需要自由野性地生長,以完成質變。所以需要引導,又不能被圈養。不能被束縛,又必須與人爲鄰。而兇獸的“兇”字從何而來?終是要見血,要有血腥氣,死傷不可避免。

    萬古以來,多少人傑!

    之所以還是會出現兇獸,會允許這種通過人類死傷來培育開脈丹的方法出現,乃至於成爲現世主流。

    自是早就有人算過賬的。

    這種方法所獲得的開脈丹,遠遠多於直接以妖族煉丹。

    這種方法所付出的人族死傷,遠遠低於人族在妖界的搏殺。且死在妖界的,都是強大的戰士,太多超凡的強者。培育兇獸,卻只需要普通的百姓……百姓如草,一茬一茬地生。

    歷史已經做出了選擇。

    但雖然歷史已經做出選擇,最聰明的人已經想過許多辦法,漫長的時光和數不勝數的人傑都已經默認這是最好的選擇。

    後來者,後來的不聰明者,就應該繼續默認嗎?不該再思考了嗎?

    時代的痛楚並不一致。

    先賢與後來者的經歷並不相同。

    年輕的掌權者們並不對抗開脈丹體系,只是想在這種體系之下,最大限度地珍惜百姓。

    新莊的政策一定會導致國內開脈丹減產,這是目前最大的問題。而由此贏得的民心,由此獲得的國家凝聚力,由此調動的莊國修士的積極性……究竟能不能夠償補,需要時光的驗證。

    少年時期的姜望,在得知開脈丹真相時,曾經有過這樣的思考——

    新安城裏的那些大人物們,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自各大城域一步步修行上去的。他們一定也經歷過或者感受過,被兇獸肆虐過的痛苦。他們當中必然也有某些人,是從小懷揣着保境安民的理想,有着救濟蒼生的抱負。

    然而,什麼都沒有。

    莊國立國三百餘年,關於兇獸的一切信息,仍然是將絕大部分人矇在鼓裏。

    所有曾經矢志改變世界的少年,最後都被世界改變了!

    不止莊國,不止雍國,天下都如此!

    這令年少的他感到恐懼。

    他看到的是一股無形的力量,是滔天的洪流。這股力量是如此根深蒂固,理所當然。

    在莊國三山城,他參與推倒玉衡。在旭國松濤城,他沉默旁觀獸巢。在齊國他根本看不到獸巢,便有兇獸,也都是被抓來做馬戲,供百姓玩耍的。

    但年少時的恐懼,從未離開,他只是在風刀霜劍裏,學會了謹慎,也告訴自己必須更慎重地面對。

    而今天,姜望們,黎劍秋們,他們的嘗試其實可以簡化爲一個問題——一百個從茫然到默許的修士,和五十個從一開始就知道開脈丹真相的修士,究竟哪邊能夠帶給這個國家更多力量。

    這一定不是治本之法,甚至未見得能夠治標。且是絕對的不可能推行於全世界

    但爲了那年少的仍在跳動的心,他們做好最壞的打算,還是決定開始這笨拙的嘗試。

    ……

    ……

    離開莊國的姜望,又去楚國轉悠了一趟。

    準備了一些禮物,都是星月原與雲國的特產。不算昂貴,但足夠用心。

    他去拜見老國公,去給玉韻長公主問安,同左光殊、屈舜華一起玩耍了幾天。

    還真別說,鬥昭和鍾離炎不在,整個郢城的氛圍都好很多,讓人開心。

    這倆傢伙,一個招人恨,一個討人嫌。

    姜望也一個不小心,順路轉悠到了獻谷,又不經意地提起鍾離炎的那筆帳——大家族辦事就是慢,鍾大爺的請款信早就寄到,這邊還在走流程。

    還好姜掌櫃自己過來了,幫他們節省了很多時間。

    就是獻谷之主鍾離肇甲的表情有些難看,也不知是爲了什麼。總不至於爲這區區一千塊元石吧?!

    走的時候姜望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沒敢提切磋的事情,沒有鍾離炎擔保,只怕鍾離肇甲到時收不住手。

    他畢竟只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人,在當世真人的歲月裏,真如嬰兒一般。

    洞真壽限一千兩百九十六年,他連零頭都沒活到呢。

    來日方長!

    每次離開楚國的時候,都是左光殊相送,這一次也並不例外。

    “你接下來打算去禍水闖蕩?真可惜啊,我不能與你同去。”左光殊有些提不起興致。

    姜望打量着他:“你也快神臨了,但還可以慢一點。”

    左光殊道:“你二十三歲洞真,卻叫我慢一點麼?”

    “我是不得不快。但你可以慢,爲什麼不慢?”姜望語重心長:“你是術法天才,我沒見過在這方面比你更有天賦的人。先把外樓境各方面都探索到極限,道途、神通、術法,然後再去跨越天人之隔,晉爲神臨。一入神臨,即爲強神臨。你經營靈域也會方便許多,這樣對洞真、對衍道都有好處。”

    這些知識,左光殊當然都知曉,但他還是聽得很認真,使勁點頭。

    就這樣聽了一路課,臨別的時候,左光殊忽地想起什麼,便說道:“姜大哥,你若去禍水磨礪,可以叫上季貍一起。”

    姜望略想了想,才記起這個人是誰,只問道:“爲什麼?”

    “我也不知。”左光殊道:“她跟我說的,她說如果你去禍水,便請叫她同行。可能因爲暮鼓書院常年參與對禍水的治理吧。”

    姜望問道:“你跟季貍是好朋友?”

    “倒也談不上。”左光殊道:“但你記得你第一次參與山海境,是頂了一個人的名額嗎?”

    姜望想了一會兒:“你說原本請了個暮鼓書院的天驕……就是她?”

    “然也。”左光殊點頭:“當時是爺爺跟陳院長說起來,陳院長便讓季貍來幫我,但後來你非要來,我就把她換啦。”

    姜望隨手給他一個腦瓜崩:“什麼叫我非要來?明明是你非要求我來。換成季貍,能帶你橫掃山海境嗎?”

    左光殊聳聳肩膀:“你說是就是囉。”

    從左光殊這裏看,倒確實欠了季貍一個人情。姜望便道:“我知道了,回頭我記得請她。”

    “這事倒也不緊要。”左光殊忽而一笑:“你若爲了避嫌,不邀請她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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