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2123章 玉斧開神海,劍氣吐成霞
    蒼瞑身爲現世神使,卻閉上眼睛不敢看衆生之惡。

    觀衍前輩身懷他心通,卻幾乎從不聽心聲。

    那些神道有成者,在信仰成神第一步,卻是要過濾信徒的雜念……

    姜望雖修成見聞仙術,得見聞仙域,可稱見聞之仙,也當以此類爲鑑。

    他只有一顆心,一個人,無法認同世間所有的想法。

    他只有一雙手,一柄劍,也管不了世間所有事。

    他有觀自在耳,如今開發出仙念星河,也能真正“觀世音”。但——“心懷蒼生者,必爲蒼生苦。”

    姜望腳步一擡,無窮光線與聲聞,交織成純白色的見聞之舟,載着他一閃而逝。

    數十萬人生活的城市,並不是所有人都光鮮亮麗。總有陽光照不到的角落,總有人倒臥在溝渠。

    通常人間有其自我的軌跡。

    但奇蹟偶爾會發生。

    那被偷走的錢袋,回到了失主的腰間;那擄走孩童的牙婆,被鐵鏈捆得得嚴嚴實實;那持刀的劫匪,反被刀子架在脖頸……

    寒花城的府衙中,忽然間砸進來數十個人,東倒西歪,滾落各處,驚得衙役衛兵紛紛拔刀。

    若非是這些人全都被五花大綁,好像並沒有反抗之力,他們的刀就已經砍下來了。

    作爲雪國對外開放的最大的城市,城主的位格很顯然是有所拔高。寒花城的城主王笛,乃是神臨修爲,主政一方,從來懸如神明,頗得朝野敬重。

    此刻高踞正堂,雖不知前因後果,也是保持了鎮定:“何方高人在此!擅闖府衙,欲戲雪國命官耶?”

    那驟然降臨府衙上空的純白之舟,化爲無數流光,收歸姜望眼眸。他走進府衙,將手裏捆起來的兩個惡徒丟進人堆,也不廢話,遙遙一指——

    虛空之中,一柄小小的玉質斧頭,乾脆劈落。

    彷彿混沌之時,斧鑿天地。

    不容抗拒,不容閃躲。

    道術·開海玉斧。

    這門道術本是姜真人爲劈開對手元神防禦所創造,此刻不爲殺伐,揮玉斧如弄繡花針,舉重若輕。

    寒花城城主王笛的腦海被輕鬆打開,當世真人所截留的諸多見聞,便盡數涌入其中。

    “他們所爲之惡行,已盡叫汝知。寒花城自有律法,你循律爲之吧!”

    有那麼一瞬間,王笛以爲自己整個人已經被劈開了,但恍惚之後,毫髮無損。

    他慢慢地消化了姜望所給予的見聞,開口道:“這三十一人各有其罪,閣下既已看得如此清楚,何不量刑提刀,自分血肉?還繞一圈丟到府衙裏來,豈不是多此一舉?”

    “我是法家門外漢,草讀幾本著作,仍不得其理。但我也知,維護一地穩定的,是行之有效的律法體系,不是偶然出現的某幾個行俠仗義的人。”

    姜望淡聲道:“況且我所見不過一面,所聽不過一辭,我所瞭解的,未見得就是全部真相。殺人者或許不得已,受害者未見得是無辜人。究竟要如何論罪,還待你們這些懂法之人釐清箇中真相,梳理前因後果,按照你們的律法來恰當量刑……我非主官,不便擅專。王城主,我尊重雪國的治權。我不是要左右寒花城的政治,這只是一個看不過眼的路人,對貴城法治的維護。”

    王笛起身拱手,順着臺階便下來:“姜真人!感謝你對寒花城律法的尊重,更感謝你願意爲本府緝惡、還提供線索論刑。王某小人之心,對真人妄加揣度,實在是不該。”

    姜望略略擡眉:“你認得我?”

    這時後堂轉出一人:“星月原上劍仙人,天下誰人不識君!”

    滿地的罪囚都不敢動彈,滿衙的府兵衙役都安靜。

    景國曾一再強調,星月原是中立之地,決不允許任何人、任何勢力佔有。

    姜望也的確信守承諾,從來沒有嘗試在星月原組建勢力,守着一座十二層的酒樓,再沒有擴張過。

    但還是不知不覺,就留下了烙印。世人提及星月原,再撇不開他的名字。很多人都已經忘了,那裏曾是齊景相爭的戰場。

    從後堂轉出來的這人,五官生得甚好,眸泛精光腰仗劍,行走之間,自有卓然氣質。

    姜望看他一眼:“你又是誰?”

    寒花城城主王笛面露訝色:“俞先生,你怎麼出來了?”

    又主動介紹道:“此人名俞未,是我的師爺,三年前來到寒花城,以才學折服了我,受我所聘,現於府中任事。這幾年幫我梳理寒花城法治,使寒花城治安大好,繁榮遠勝之前。今年我正打算將其引薦入朝——冒犯了真人,還請不要見怪。”

    “我倒也沒有那麼容易被冒犯。”姜望擺擺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這個俞未:“你如此實力,在這個地方做師爺,是不是太屈才?”

    俞未禮道:“真人高看了我。米粒之輝,能光則光,沒有屈才一說。”

    姜望並不陪他繞圈子,淡笑一聲:“你若要韜晦,要隱藏實力和身份,姑且不論是何目的——卻又爲何站出來見我?”

    覆蓋寒花城全部見聞的這二十息裏,他沒有得到什麼關於謝哀的關鍵線索,畢竟是那個層次的強者,有資格論及的人已經不多。那些閒得亂扯的,就算提及謝哀之名,也都是些毫無意義的囈語。

    而有用的線索是什麼呢?

    除了那些躺在地上的罪囚,便是眼前這個人了。

    俞未沉默了一陣,似乎在思考應該怎樣回答——這確實是個問題。這位姜真人一來就見聞鋪地,他根本無法藏身,也不覺得自己還能隱蔽,索性直接站出來。而現在,姜真人竟然還要問他爲什麼站出來。

    我爲什麼,你不知道?

    最後他道:“姜真人對法的探討,展現了淵博學識,令我受益匪淺。能認識到各國之法非同律,一地有一地之法,已經是對當代法宗有深刻認知……我忍不住出來一見。讓姜真人見笑了!”

    他轉過身去,卻是對着王笛輕輕一拱手:“咸陽衛瑜,今日向城主辭行。”

    大秦帝國,咸陽衛家!

    這個家族了不得,其歷史淵源,要一直追溯到中古時代。

    中古時代嘗試衝擊超脫的蓋世人物、曾與中古法家集大成者薛規辯法的衛幸,乃咸陽衛家有譜可查的先祖。聖賢血脈,數十萬年未絕,延續至今。

    道歷新啓之後,有名“衛術”者,作爲中古聖賢衛幸的嫡系後代,追隨秦太祖嬴允年建功立業,創造了西境霸秦。當代衛氏家門,亦由此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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