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2185章 心跳
    屈舜華這邊還未說話。

    中山渭孫又指空爲字,頃成一書:“今日中山渭孫南下求戰,偏執神臨第一,爲名而私也!有負大荊,難繼鷹揚。無論是傷是死,盡由自取,不悔無恨——任何人不必爲我伸張!”

    有這樣一份憑證,就算屈舜華當場打死了他,中山燕文也不能多說什麼。

    中山渭孫的決心,於此擲地有聲。

    “好!”屈舜華素來不扭捏,隨手招來親衛統領:“我若戰死,代我掌軍,不可貽誤軍機,知否?”

    中山渭孫表示自己可以戰死,但他還需要屈舜華幫他保龍伯機,所以他絕不會殺死屈舜華。

    那麼這是一場並不公平的戰鬥。

    屈舜華不應戰也就罷了,既然打算進行這一戰,她就絕不會接受這種不公平——如中山渭孫所賭的那樣,她有神臨無敵的自信,她豈能叫任何人讓她?

    親衛統領躬身應命。

    屈舜華又解下腰令,丟予親衛:“天下爲名,刀劍無情。我若戰死,中山渭孫要保誰,屈家就替他保下。此屈舜華之諾也!”

    最後她纔看回中山渭孫:“來吧。我已經看到了你的膽量,現在叫我看看你的實力!”

    就此一步上高天,她束髮貫甲,懸立夜穹之上,對中山渭孫發出邀請——來決生死!

    這是一場引人矚目的戰鬥。

    一方是黃河之會外樓場四強選手。彼刻四強裏的另外兩個,都已得真,名列太虛閣中。剩下的燕少飛,也是當之無愧的魏國第一天驕,“天下得意,願爲第三”,聽聞也在求真路上。

    一方是太虛幻境裏幾乎昭明身份的福地第一,也是繼姜望之後,天下第一神臨名號最有力的競爭者,絕巔神通擁有者!

    關注這場戰鬥的,不止屈舜華本部軍營,也非是一人兩人。

    大楚右營本部,躍起一座魁梧山影,將圓月遮了半弦。

    而彎月之上,不知何時,已然立住兩個身影。

    一者青衫瀟灑,一者藍袍顯貴。

    皆以玉冠束髮,彷彿明月化生。

    人間貴公子,天上劍仙人。

    屈舜華漫不經心地看了彼方一眼,擡了擡手,示意一切盡在掌握。

    這玉冠的款式,還是她親手挑的呢,並不許匠人另制。姜真人戴着的前一個毀在天京城,這一回又送上新的。

    左光殊按住心臟,做出跳動的手勢,咧開嘴露出白牙,笑得很是甘甜,表示爲姐姐而心動。

    姜真人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去,叫他不要干擾戰鬥。

    南鬥殿的信道並未被禁絕,楚國給夠他們時間,允許他們放開了尋找幫手。要看看天上地下,八荒六合,究竟有誰來救。

    於是南鬥殿的每個人,都嘗試過尋找出路,也都看得到天塌的過程——這尤其的讓人絕望。

    到後來,反倒是南鬥殿自己把信道隔絕了,收歸一處,統一聯絡外界。

    長生君是久享盛名的真君,司命真人是交遊廣闊的真人,南斗六真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朋友,南鬥殿也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利益糾葛、歷史淵源,該有的全部都有……

    但截止到今天,真正趕來度厄峯幫忙的,只有一箇中山渭孫。

    儘管他表現得很愚蠢,但愚蠢的何嘗不是這個選擇本身呢?

    龍伯機是在自己房間裏得到的消息,彼時他正處在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渾噩中。他發誓要爲宗門貢獻一切,但宗門已經註定滅亡。他矢志要與外賊抗爭,但明白自己做什麼都沒有用。他發一整天的呆,有時來回踱步,有時躺着不動。

    房門忽然推開,把星光也漏了進來。傳信的師弟用一種古怪的、異樣的興奮表情,壓低了聲音、又難掩激動地說道:“師兄!你有救了!”

    龍伯機臉上有些紅腫,那是尚未消去的巴掌印——他在昧月那裏落荒而逃後,就跑去質問師父,七殺師叔和天機師姑爲什麼不在殿中。那兩個狗屁真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危險,卻顧自逃竄,拋棄了同門。

    司命真人符昭範沒有任何解釋,只給了他一個巴掌,把他扇出殿外,而留痕至今日。

    “我?有救?”龍伯機怪異地看着自家師弟,咧開了嘴:“伱也瘋了。又瘋一個。”

    “不,不,我是說真的。”傳信的師弟帶上房門,順手點燃了房間裏的燭臺,於是豆苗般的燭火,就搖搖晃晃地驅散了黑暗。

    房間從漆黑變爲昏黃,彷彿從夜晚倒退到了黃昏。

    傳信的師弟神神祕祕地走近前來:“師兄還不知道嗎?荊國的中山渭孫,正在挑戰屈舜華,賭注就是要保你一命!”

    中山渭孫!

    這個名字如利斧一柄,劈開了渾噩的腦海。

    龍伯機猛地坐直了,身體彷彿過電般,有片刻的僵硬。

    趙鐵柱真的來救!

    他其實並沒有指望,他寫的信也不止一封。以龍伯機的名義,以南鬥殿真傳的名義,以南鬥殿的名義……全都石沉大海。

    “當真?”

    “我這幾日負責南鬥信道,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來告知師兄。準不會錯了!”

    龍伯機馬上披衣而起,着急忙慌地套上靴子,緊走了兩步,又回頭匆匆地把劍掛上……但最後又坐下來,坐在牀鋪上。

    他慘然道:“我變成了什麼樣子……”

    “師兄。”送信的師弟越湊越近:“你可不能一個人走。”

    龍伯機驀地看向他,眼神一剎那十分嚴酷,但又緩和下來:“怎麼說?”

    “您有隨從呀!”送信的師弟,伸手去拿他的劍:“我從現在就是您的捧劍童子。當您離開這裏的時候,誰會在乎多一個賤役呢?”

    龍伯機這會已經清醒過來。他知道中山渭孫救他一個已是不易,還想捎帶上誰,那真是不知好歹。

    但他只是挪開自己的劍,拍了拍師弟的肩膀:“不要聲張。”

    長夜已至,在漆黑的南鬥殿裏,只有他的房間亮着燈。

    在絕望的人羣裏獲得唯一的希望,不會得到祝福。

    人們會尋光而來,要麼分享光,要麼……撲滅光。

    送信的師弟使勁點頭:“我懂!”

    但他還不夠懂。

    龍伯機收斂情緒,開始轉動自己已然放棄、幾乎生鏽的腦子:“中山渭孫挑戰屈舜華,勝算不大,你知道具體規則嗎?”

    送信的師弟道:“好像沒有規則,生死不論。”

    “啊!”龍伯機猛然站起來,但又定住。喃聲道:“中山渭孫一定有把握,纔會這樣選擇。我相信他,我應該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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