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2204章 氣吞萬里
    齊國三宮爭龍,草原兄妹競位,景國東宮空懸。荊帝注視着不太成器的兒女和格外成器的侄子,仍未做出取捨。

    楚皇諸子奪嫡,暫無太子,前太子囚在牢獄中。

    這些霸國天子,好像都習慣權柄自握。總是給優秀的孩子一些希望,但不給他們太多。總是放出一些權利,而又隨時準備收回。

    在天下六強裏,獨獨一個秦國,是東宮早定,且位置巋如山嶽。

    嬴武的太子位置,是誰都無法撼動的。

    並非秦帝優秀的子女不多,而是嬴武的力量,領先了太多。

    他已然根深葉茂,掠盡養分,以至於堂堂大秦皇室,沒有多餘的空間,再養一株參天之樹。

    今日秦國之嬴武,極似昔日齊國之姜無量。

    設使當年姜無量沒有被廢,沒有囚居青石宮,後來的長樂、華英、養心、長生四宮,估計也立不起來。

    他嬴武是當世頂級的真人,西境稱名的第一。

    秦十兵中,大秦帝室掌囂龍、天闕兩軍。

    其中【囂龍】的兵權,正是在他手上。

    執掌【長平】的白儔,是他親自提拔起來的名將。

    現在的丞相範斯年,是他的老師。

    他的母親、當今大秦皇后,是大秦名門公羊氏的貴女。

    公羊家當代家主公羊溥,秦十兵之【兇虎】的執掌者,跟他從小玩到大。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汲取了齊國廢太子的教訓,雖然自己平時也有很多主意,經常跟天子唱反調,“直言進諫”。但在重大國策上,永遠堅決擁護他老子。自謂“御前大將軍”,乃“秦天子骨血刀”。

    論文論武,論軍論政,嬴武都是無可爭議的皇室第一。

    他也在實際上,是當今秦國僅次於秦天子的第二號實權人物。

    他上面的兩個哥哥,沒什麼太強的天賦可言,這輩子也就是徒有富貴——嬴武原話。

    而他下面的那些弟弟妹妹,還未等到長成之時,他嬴武就成了大勢,權傾朝野。雖然都是天子血脈,至尊至貴,但實在沒得爭。

    是以哪怕甘長安出身顯赫,家中更有真君在,在這位皇嗣面前,也表現得十分尊敬——一般的皇子皇女,可未見得能叫甘長安給面子。

    “孤這次出得長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姜望問得直接,嬴武答得也很豪邁:“不過在談那些事情之前,倒是有些話,想要同姜真人說——此前緣慳一面,於心爲憾吶!”

    計昭南看他有長篇大論的架勢,不由道:“要不然你們坐下聊?這都站着,倒顯得齊人不太禮貌。”

    嬴武哈哈一笑:“倒是孤見英雄而忘禮,思慮不周——咱們這就坐下來?”

    他卻是在問姜望。

    姜望並不失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衆人於是圍火而坐。

    這座山洞早就佈下了陣法,還是甘長安親手佈置的——姜望不擅此道,計昭南以冷麪獲得幹活豁免權。

    陣法雖未能阻止嬴武到來,藏一下山洞裏的動靜,還是沒什麼問題的。所以他們儘管點火,儘管烤肉。

    作爲偌大西極帝國的繼承人,在整個天下都排得上號的天潢貴胄,嬴武不帶一個護衛,孤身出長城,來到修羅的勢力範圍。這本身就是一種極端自信的表現。

    若叫修羅族知道他這個秦國太子來了這邊,只怕那十位修羅君王,立刻就會不顧一切地殺來。

    殺一個嬴武,不說動搖大秦國勢,也不必說太子空懸將引起怎樣不可避免的爭鬥和動盪。單隻一件——傳秦太子頭顱於諸邊,秦人定然坐不住長城。

    就這一件,就足夠修羅族發瘋。

    嬴武出現在虞淵,他本身就是危險,是必然會引起天翻地覆的風暴之眼。

    所以對於嬴武的“大計”,姜望和計昭南其實並不感冒,就連甘長安,心裏也是犯嘀咕的——他可還沒洞真啊。

    神臨就該跟外樓玩,應該橫掃內府,腳踢騰龍,一個咳嗽,崩倒一地遊脈。怎麼他區區一個神臨,天天得跟這幫不要命的真人一起玩命?是別的不好玩嗎?

    嬴武坐下來了,他有一種天生的領袖魅力,隨意往那裏一坐,儼然便是人羣的中心,就連火光,也向他聚攏。

    他平緩地轉過目光,與在座的每一個人對視,好像非常尊重你的意見,非常認真地看着你。

    “我嬴武從來敬重英雄,姜閣員和計將軍,都是孤非常佩服的人物!”他說着,又笑了笑:“長安是自家人,在這裏我就不誇他了。”

    此處應有笑聲,以示氣氛融洽,君臣相得。

    但計昭南冷麪無波,姜望靜待下文。

    所以甘長安“哈哈”了兩聲。

    嬴武並無惱意,簡單地接觸,他便大概瞭解了這兩人的風格。遂開門見山:“不瞞諸位,孤這次西出長城,目標明確。有勢在必得之念,需要大家襄助。”

    這位大秦太子表現得很坦蕩,誠懇地看着姜望:“但孤與姜閣員,大約有些心結需要解開,如此纔有通力合作的可能。此行並不容易,若不能齊心,定不能成。”

    姜望並沒有否認‘心結’的存在,甚至直言:“秦太子說的是哪一個?”

    嬴武脫口讚道:“姜閣員,孤最欣賞的就是你這一點!真誠,坦蕩,不遮不掩,好男兒當如是!”

    大秦太子的誇獎絕不虛僞,但姜望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隔着跳躍的火光,嬴武與姜望對視,他看到那似乎寧和的眼眸裏,無喜無悲。他明白這是一個飽經榮辱的人,心中有自我的定見,絕不在意他人的褒貶。

    所以嬴武直接道:“本國的那段歷史公案,並不隱晦,史書明載,天下可知。孤知曉,姜閣員與懷帝后人嬴子玉,情同手足。”

姜望道:“情逾手足。手足可以斷,我不能失去趙汝成。”

    他身爲太虛閣員,本該不偏不倚,平等對待諸國諸方。但他作爲“姜三哥”這個具體的人,無法遮掩他對小五的私心。

    他就是那種會站在趙汝成身後,與嬴武爲敵的人。他並不掩飾這一點。

    嬴武感慨道:“人生能有幾個這樣的朋友?子玉也算無憾。”

    “他有很多遺憾。”姜望道。

    嬴武道:“嬴子玉實在無辜,祖輩失位,與他無關。他在帝室,又有雄才,卻生而不逢。好在他如今在草原做駙馬,聽說夫妻恩愛,也過得還算安穩。姜閣員,你若居中做個調和,他若能有意——孤可以做主,使他重回嬴氏宗譜,以大秦爲他後援。他的父親、祖父,乃至於在他幼年養他的河西郡王嬴德清,孤都將恢復他們的名譽,令他們得祀香火。大家畢竟血脈同宗,如今天各一方,也多少有些唏噓。咸陽是遊子的家,歡迎他常回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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