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2227章 心嚮往之
    莊嚴肅穆的祭禮之上,一時神念橫空,足以震動朝野的信息,在越國高層之間穿梭。

    越甲甲魁卞涼緊急彙報:“隱相峯發生異動,右都御史似乎已經甦醒,正在與楚國使臣鍾離炎交戰!是否立即啓用護國大陣干涉?越甲軍陣已備,末將也可隨時引軍前往!”

    今年四十五歲的卞涼,正是越國軍方柱石一般的存在。他所統御的越甲,核心只有三千之衆,輔兵卻超過三萬。這三千核心甲士,人人超凡,習練的是越國曆代傳承、不斷改進的特殊功法,精通主流兵道前沿陣圖。稱得上訓練有素,從來攻無不克,戰必得旗,乃越國陷陣第一。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論,執掌這樣一支軍隊的卞涼,都是越國絕對意義上的高層。

    但此革蜚非彼革蜚之事,他也並不知情。

    自古以來,機事不密則害成。

    在高政死前,革蜚的事情只有他和皇帝文景琇知曉。在高政死後,知情者也只是多了一個龔知良——這還是因爲文景琇身爲越國天子,爲世間矚目,一舉一動難以自由,要謀篇布子,不得不讓龔知良參與,代爲運棋。

    “不着急。”龔知良淡聲道:“右都御史甦醒是好事。他不忿被楚使欺壓,恨而出手——打不過也就罷了,既然能打,我們爲什麼要干涉?”

    卞涼一聽這話,就知其中水深。

    此事本就極怪。第一,革蜚神魂被撕裂,分陷五府海和矇昧霧,按常理來說,絕無迴歸可能;第二,革蜚爲什麼會和鍾離炎打起來?這件事情本身就很怪異;第三,革蜚爲什麼能有和鍾離炎對戰的實力?從神臨到洞真,可不是簡單的跨越,尤其洞真境界需要對世界的認知,沒道理瘋了幾年,反倒破境;第四,革蜚甦醒對眼下的越國未見得是好事,因爲甦醒的革蜚首先需要給大楚安國公一個交代。這個交代一旦不夠妥當,整個越國都要面對伍照昌的怒火。

    這些問題龔知良不會想不到,他卻如此波瀾不驚。

    他可不是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高政。甚至哪怕高政還在,也未見得能夠解決這些問題!

    這位越甲甲魁皺起眉頭:“國相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本帥?是因爲本帥已經不值得信任嗎?”

    此話明問國相,暗問天子。

    在這莊嚴的祭禮之上,此言與聞者寥寥。除他們三個之外,還有一個大宗正,乃皇家宿老,總之都是越國頂層,絕對可以信任的存在。

    文景琇的聲音在此刻響起:“越甲乃朕內甲,身家性命都交付,這是第一等信任!朕不信你卞涼,還能信誰?只是這一局乃高相所遺,他老人家再三叮囑,啓局之前不得有任何漣漪。畢竟錢塘波瀾照角蕪!此事涉及朝綱,朕也只跟國相討論過。皇后不知,太子不知,天下無人知。”

    卞涼心神劇震,他沒有想到高政竟有遺局。但這又是太理所當然的事情,高相本就是通天徹地之才。其人那麼毫無波瀾的死去,纔是叫人驚疑的!

    他立即道:“若是高相遺局,我等廝殺漢聽命便是。真叫我參與,反倒容易壞事。相國,請原諒卞某無禮!”

    龔知良也立刻迴應:“卞帥丹心爲國,此即至禮。龔某心中只有敬意。”

    “諸位都乃朕之肱骨,都體朕心,定要攜手當前,共克時艱。”文景琇用開誠佈公的方式安撫了麾下大將,立即下令:“周都督早在錢塘備戰,詔他盡發水師,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卞帥即刻啓動護國大陣,率軍中止隱相峯大戰,保全右都御史,也不要傷楚使性命。同時封關西門,對楚鎖境。書山那邊,朕親自行書。越國奉禮多年,爲其屏障,他們不能一再坐視。”

    在一連串神識傳遞的命令之後,文景琇便在祭壇之上回首,目光越過楚國副使鬥勉,彷彿看向那座號稱“天下華蓋”的郢城。

    他知道楚天子不會注視他,可他的確是看往楚天子的方向。

    “鬥副使!你是國公之家,上貴嫡子,霸國驕才,你能否回答朕一個問題——”文景琇出聲道:“你們此番來國,說是弔唁本國太祖。但你們的大楚正使,爲何擅自出現在雲來峯,又爲何會對本國右都御史大打出手?!”

    革蜚一直到瘋癲之前,官職都是右都御史。在他瘋癲之後,或者是對他還抱有期望,或者是爲了等他,這個官職也一直沒有撤掉,甚至薪俸都是照常發給革氏的。

    所以越國上下,至今仍以右都御史稱之。

    鬥勉完全是懵的。

    他甚至是費了好一陣勁,才反應過來“雲來峯”就是隱相峯的官名,而右都御史指的是革蜚。

    但他哪裏知道鍾離炎爲什麼去隱相峯,又爲什麼會跟革蜚打起來?

    革蜚不是瘋了嗎?

    瘋子和傻子有什麼好打的,這不是王八打烏龜——同室操戈?

    可文景琇此刻氣勢如此凌人,越國文武也盡皆看來,頗有一個回答不上,就亂刀分屍的架勢——誠然他鬥勉身份尊貴,家世顯赫,衛國公府一定會爲他報仇,但人都沒了,報仇對他有什麼意義?

    “稟越國天子!”鬥勉心念急轉,心中瘋狂問候鍾離炎的家人,嘴上也不敢停下:“首先我必須要強調,此行我只是副使,且我全程都在會稽,根本不知道貴國境內發生了什麼事情。依我看,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抓住問題的關鍵,那就是鍾離炎爲何會和革蜚打起來?他們說不定是有誤會,也有可能發生了口角,當然切磋也是說得過去的。這當中的可能性有很多,我們需要本着對兩國邦交負責的態度,審慎地去應對。具體怎麼做,還要看貴國怎麼做。正如我所強調的,此行我只是副使,且我全程在會稽,根本不知道貴國境內發生了什麼事情。”

    文景琇耐心地聽他說完,擺了擺手:“既然鬥副使什麼都不知道,那就只能委屈你一段時間了——押下去好生看管,不許害了性命。”

    便只這一句,越國皇帝便離開了太廟。

    禮官佇立在高臺,不知這進行到一半的祭禮,還該不該繼續。

    “繼續吧!”龔知良吩咐了一聲,轉身離去。

    嘩啦啦,好似錢塘退潮。太廟裏的文武百官,頃刻散去大半。

    只剩下禮官自己,和一些無足輕重的小官,心不在焉地按照規程,來完成祭禮的後半部分。但包括他們在內,也沒有誰真正在意大越開國皇帝的忌日。

    “天不假年,魂兮永瞑。哀我……”

    旗幡招搖,祭臺莊肅,聲在風中,彷彿嗚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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