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2242章 時空天塹不可隔
    越國一千五百九十二年的歷史河流,奔涌在時空長廊。

    越太宗文衷和隱相峯高政,分別站在歷史的源起和終焉。

    他們在越國曆史的兩端對望,遙遙一眼,已將當中的過往傳遞。

    時光之河如此浩蕩,但其中的每一滴水,都是無數越國人奮鬥一生的壯闊。

    此時此刻,姜望站在狹長的時空走廊中段,背門而立。

    越國的時光,在半透明的長廊頂上,如水奔流。

    他背後的房間裏,先前走出過革氏尋蜚的那位真人,現在房門緊閉。

    他身前的房間裏,天機真人任秋離,仍然坐在那張規則線條交織的靠椅,與他遙遙相峙。

    他的左邊盡處是越太宗文衷,右邊盡處是隱相高政。

    靠牆和靠着房門沒有區別,因爲這裏是【鏡湖】,此境在他人掌握。姜望對這裏的任何一角都懷有警惕,他只信任自己的劍。

    他不是三面受敵,他是八方皆敵。

    但也不緊要。

    既然踏進越國這泥潭,他理所當然要面對所有。

    常常有這樣的問題——若先祖在天有靈,看到後世子孫這般,會如何感想。

    現在似乎可以看到答案。

    在道歷二五三一年就已經身死的越太宗文衷,正閱讀着自他之後的歷史。

    無論文衷還是高政,無論生前有多麼了不起,他們都是已經死去的人,因“時空鏡河天機陣”才得重現。

    他們的情報感知,也是因“時空鏡河天機陣”而存在。

    所以他們其實都不知道大陣之外的越國,在他們死後發生了什麼,現在正在發生什麼。主持大陣的任秋離,掌控着他們觀察現世的窗口,是他們唯一的情報來源。

    故此文衷纔會讓任秋離先不要說話,以免自己被錯誤的認知所誤導。

    這說明他的確有一定的自由,且他對任秋離並不信任。

    在從歷史中投射出現後,短短几句話的時間裏,他就對任秋離有了一定判斷,或許是這些對話給了他重要信息。也或許從一開始,在當年與長生君合作的時候,他就不曾信任過南鬥殿。

    任秋離用沉默來讓他放鬆警惕,給他溝通的時間。

    姜望也樂見於文衷閱讀歷史。

    畢竟無論文衷、高政還是任秋離,都是頂級真人,也許任秋離的正面搏殺能力稍弱一些——其人受限於缺憾未彌的本源。

    單對單擊殺任秋離,他有七成把握。文衷和高政即便都能在大陣裏體現真人境界的巔峯戰力,他也有自信面對其中一個。

    三個頂級真人一起上,他也只能說拼命試試看——文衷這個死亡超過一千年的真人,雖是當時的頂級真人,未見得跟得上時代。其人和任秋離,或許可以成爲這場戰鬥的突破點,令他攫取生機。

    但敢拼命是一回事,有所準備是一回事,能不能夠避免拼命,又是另外一回事。

    越國亂局把他牽扯進來的這一步,是在高政死後才發生。或許高政和文衷並不同意這一步,那麼在他們擁有一定自由的情況下,此局也有可能並不危險。

    不知過了多久,也彷彿只是一瞬。文衷大袖一張,擡手拱在身前,對高政行了一禮:“我爲先君,不賢無威,空耗百年,不能立社稷。才叫後人困頓,屈身難展,我之過也!高相,這些年苦了你,請受我此拜!”

    自他死後又千年,越國仍在困頓之中,並未如他所期待的,已有新篇。但他沒有怨怪後世,只怪自己活着的時候沒有做得更多。強者擔責,弱者推諉。

    高政更是一揖及地,情狀甚懇:“太宗陛下建錢塘水師、立護國大陣,無不是千古之業,令國家受益至今。您在您的位置上,已經做到極限,是後世國人不肖,不能使江山有進。您這一拜,我無顏承擔。越國上下,無人可以承擔!”

    文衷死在道歷二五三一年,是道解而亡。

    高政死在道歷三九二七年,是被三分香氣樓樓主羅剎明月淨親手斃殺。

    他們的死法不同,但究其根源,都死於楚國手段。

    這中間有一千三百九十六年的歷史,高政盡知,文衷盡得。

    無論這當中有多少驚心動魄的過往,他們都必須看得到本質——這麼多年過去了,越國的局勢仍然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

    越國於書山是籬牆,用則爲屏,毀則復建,屋子的主人有時候會拿着棍棒出來趕走破壞籬牆的野獸,但絕不會對籬笆本身有多少心疼。

    越國對楚國來說是一張屏風,可以讓楚人保持一定的風度和禮儀。一旦這張屏風試圖變成高牆、裝上倒刺,有產生威脅的可能,就會被楚國毫不留情地削掉。

    “從我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兩位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到了極致。我雖山上之人,不通國事,也對你們很是敬佩。”任秋離的聲音說道:“越國走到今天,是被楚國所壓迫,不是你們任何一個人的責任。”

    “但卻有伱一份責任。”高政驀然折身,時空長廊的牆壁這一剎變得透明,顯出房間裏端坐靠椅的任秋離。

    他在這座大陣裏,也有一定的權柄!

    也是,無論【鏡湖】還是越國護國大陣,那都是他研究了一輩子的東西。任秋離藉此成陣,不可能只享受好處,不接受影響。

    越國千古功業第一的名相,冷漠地看着天機真人:“你干涉了我的局,且行事極私。落子只顧自己的目標,不管原局,甚至不在意棋盤完整——你和皇帝做了什麼交易?”

    “她和七殺真人陸霜河將會加入越國,換來文景琇與她配合,陷我於此陣!”姜望一看高政不知情,當然積極地告知真相:“我與陸霜河有絕頂生死之約,高真人你是知道的。任秋離怕陸霜河死在我手,故而設局!”

越太宗一手扶着禮劍,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也看向任秋離。

    歲月長河彷彿靜止,整條時空走廊都好像在他的注視裏下陷。

    任秋離依舊端坐,只是攤了攤手:“姜真人沒有添油加醋,事實的確如此。但高真人,我只顧我自己的目標,不是很合理嗎?越國如何,你們的局勢如何,棋盤怎樣完整,都應該是你們越國人考量的事情。很明顯當代越國皇帝已經考量過了,做出了選擇——今天這樣的進程,是我們共同推動的,我並沒有強迫他。”

    “高真人!”姜望又道:“當初到隱相峯拜訪你,我就已經說過,你的棋我看不懂,也不想看。身爲太虛閣員,我的立場非常明確,不歸屬任何一方。我與淮國公府關係密切,可也從不干涉楚國國事。但是白玉瑕是我酒樓的掌櫃,他被誆回越國,投於死地,我不能不護他周全。今日踏進此局,非我本意,受陷此陣,是我無辜!我對越國無惡意,越地卻陷我以荊棘。今天到了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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