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八十九章 青紅皁白
    姜望沒有理會老趙他們停不下來的爭吵,只是隨口問道:“海獸失控的事情多嗎”

    “不多。一直只是聽說,去他娘,這兩天竟就發生了兩起”老趙髒話連篇:“他奶奶的,這什麼運氣”

    “到底去他娘,還是他奶奶”老趙的朋友又開始駁斥他:“發生兩起你都安然無恙,還不是好運氣你個狗日的,還想要啥運氣”

    老趙並未計較他的髒話,只撓了撓頭:“咦,這麼一說好像也是”

    天邊飛來的修士一共三名,都穿藍衣,衣上繡有一條正噴出水柱的鯨魚,說明他們是怒鯨幫的超凡修士。

    “你是何人”

    爲首的修士年齡約莫三十許,留有短鬚,氣勢洶洶。

    一近前來,便質詢姜望:“到這片海域所來爲何可有通行令牌”

    他們遠遠就看到了海獸的倒下,但並未看清具體的戰鬥細節。

    而此刻龍骨小船的甲板上,每個人都很狼狽,只有姜望意態從容,故而第一時間找他問話。

    姜望沒有說話,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的身後。

    其人身後跟着的兩位修士,一男一女,看起來都很年輕。

    “賊眉鼠眼瞧什麼瞧我們李堂主在問你話呢”那年輕男修士不滿呵斥。

    顯然懷疑姜望對他的那位同門有意思。

    “怒鯨幫的列位仙長”老趙趕緊出聲道:“剛剛正是這位大人,力挽狂瀾,救我等小民於險厄”

    他顯然是擔心姜望跟怒鯨幫這等有夏島的地頭蛇起衝突,故而幫忙解釋。

    但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來,怒鯨幫的這位修士就怒不可遏。

    戟指一點,直斥姜望:“你知不知這海獸價值幾何這是我怒鯨幫的護宗海獸,你怎敢殺了它你擔得起責任嗎”

    老趙有着急地想說話:“仙長,這位大人是爲了救”

    “問你話了嗎”此人虎狼一般惡狠狠地盯了過來:“掌嘴”

    膀大腰圓的老趙,沉默了一下,擡起手就向自己的臉打去。

    他也是個暴脾氣的,在外討生活,架沒少打。但普通人和超凡修士之間的地位差距,早已根深蒂固的印在這些普通人心裏。

    但他的巴掌沒能打下去。

    姜望抓住了他的手腕。

    姜望的手,乾淨、白皙、骨節分明。相比之下,遠沒有老趙的手臂粗壯。但只輕輕一抓,如同鐵鑄,老趙的手根本擡不起來。

    “這位道友。”姜望鬆手走到老趙身前,將他擋在身後,同時看着怒鯨幫的這名超凡修士:“無論這頭海獸價值幾何,都抵不上一條人命。當它失控發狂的時候,它就沒有任何價值了,只是我等的敵人。所以,我不知你是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來質詢我。”

    背後靠山海宗明意外身故,旁人聽說得不清不楚,怒鯨幫自己卻不可能不知道。但新的靠山還未找到,正是需要海獸戰力的時候。卻出此紕漏

    怒鯨幫這些修士救援來遲,也未嘗沒有等海獸發盡狂性,再來安穩降服的意思。實是沒有在乎這龍骨船上的普通人。

    “什麼失控發狂”李道榮怒斥道:“我家這八爪海獸只是出來撒撒歡,你竟不分青紅皁白將它殺死,這責任你可擔得起你是何門何派的出身,你家長輩是誰”

    作爲怒鯨幫三位堂主之一,內府境修爲的李道榮,正是八爪海獸的看守者,手中掌握着八爪海獸的禁制令旗。此令旗分爲子母,母旗在他手中,子旗釘在八爪海獸的識海里。

    今日他手中母旗忽而失了感應,大驚之下出來尋找。他手中有禁制令旗的母旗,又深知八爪海獸的習性,洞悉弱點,有足夠把握將其降服。

    但還特意帶上了兩個騰龍境的修士作爲幫手,就是要儘快平息事態。

    誰知來得稍晚一些,八爪海獸已經伏誅。

    這對人心惶惶的怒鯨幫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他如何向幫主交代

    此時怒斥姜望,也都是爲了掩蓋海獸失控的責任。

    這人如此無禮,姜望自也不會再給他好臉。

    當下面上一冷:“這一船的人,以及它這一路造成的破壞,都可以證明你們怒鯨幫的海獸失控。你管制不力也就罷了,還與我扣帽子”

    他按劍而望,頓起鋒芒:“問我出身我是大齊青羊鎮男,四品青牌姜望你有什麼指教”

    李道榮一下窒住。

    他本以爲,對方就算實力不俗,但能與這些普通人混跡在一起的,能有什麼好出身這有夏島是怒鯨幫的地盤,外人來了,是龍得盤着,是虎得蹲着。

    除了少數幾個大勢力,誰還能在有夏島跟怒鯨幫衝突

    他怎麼也沒想到,面前這年紀輕輕的傢伙,竟然是齊國四品官員,且有實封爵位在身。

    而且姜望這個名字,他似有耳聞。好像是什麼有點名氣的傢伙,只一時沒能想起來。

    他心中已經有幾分慌了,但還是梗着脖子道:“齊國人了不起齊國官員就能不分青紅皁白胡亂出手須叫你知,這裏是近海羣島是海民的地盤”

    此人罔顧事實,顛倒黑白。把仗劍救人的姜望,描繪成仗勢欺人的齊國惡徒。更要以海民的“大義”,來壓制姜望這一個外人。

    算盤打得極響。

    怒鯨幫要在有夏島海域污衊一個人,又是什麼難事呢

    但此刻。

    一個人站了出來。

    一個普通的漢子。

    風裏來雨裏去,靠雙手找食喫的漢子,

    老趙蹬蹬走到姜望旁邊,被海風磨礪得十分粗糙的臉,漲得黑中發紅:“我可以作證”

    他以莫大的、令人驚訝的勇氣,大聲喊道:“你們怒鯨幫的海獸就是失控發狂了,姜大人爲了救我們這些沒用的平民,才拔劍與之相鬥。他有什麼錯這跟齊國不齊國,海民不海民,根本無關我是海民,在誰面前,我都這樣說”

    老趙的朋友終於把嘴角穢物擦乾淨了,緊跟着出聲道:“我也是海民若說青紅皁白,這就是青紅皁白”

    於是有更多的人站出來。

    “我也可以作證”

    “我能夠證明”

    “剛纔我在水裏等死的時候,你們這些海民的大老爺在哪裏是姜大人救了我”

    “要不是他,我就回不去了”

    整艘龍骨小船,載客載了二十六人,水手三人,一共站出來了二十九個人。無一人退縮,無一人緘默。

    什麼是人心

    這就是人心。

    “何必多言”姜望朗然一笑,直接站在所有人身前,雙手分開,兩邊一攤。

    既是將這一船的人護在身後,也是毫無遮掩地面對這怒鯨幫的修士。

    說不出的瀟灑、自信、昂揚:“須叫我知那便前來姓李的,你們三個不妨一起上,正好告訴告訴我,何爲近海羣島,何爲近海羣島之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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