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一樣的寂寞。
半晌,耶律斯尷尬的笑笑,在夜風裏只穿了一件單衣的他聲音有些發顫。
他拍拍手,兩邊的清唱停下來,絲竹管絃也都歸於寂靜。
無數盞燭火一點一點滅掉,一切恢復到了最開始的黑暗。
他扶着輪椅的扶手,“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長歌,早些休息。”
李長歌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低頭嗯了一聲,任由他推着前進。
一路無話。
到了大殿,耶律斯突然看着她,聲音擲地有聲,“長歌,你等我。等我成爲可汗,我就要和那個男人決鬥,你終究會是我的妻子!”
從見到李長歌的第一眼,他就已經被她的外表所吸引。
“我從前以爲你是男子,就把你當成我的兄弟一樣看待。可沒想到從那日知道了你是女子之後,我就完全控制不住想要擁有你的想法。”
他如此深情,讓李長歌一時間竟是愣住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思緒。
“小皇子說笑了,世間好女子那麼多,而長歌不過是一個有了婚約的平凡女子,哪裏能擔得起如此厚愛?”
之所以扮成男裝,就是爲了避免她女子的身份遭人惦記,省了很多的麻煩。
而現在既然遮不住她的性別,只能去應付眼前。
西蜀皇室說白了就是部落之王,這裏沒什麼過多的繁瑣規矩,一舉一動完全不拘泥於禮數。
更別說是像婚姻大事,都是得有子女們自主決定方纔可以進行的。
倘若心儀的女子已經心有所屬,心不甘願的情況下,可以找對方進行比試。
點到爲止,不傷及性命。
可就算是勝利,也要得到女子同意後,才能夠進行這件親事。
李長歌默默地吞下心裏所想。
就算是拓拔桁真的無法能打的贏他,不遠萬里而來西蜀這樣蠻夷的荒涼之地,也是她絕對不會願意的事情。
作爲一個女人,更是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女人,她想要的不僅僅是愛情。
回到房間之後,李長歌並沒有直接睡下,而是轉動着自己的輪椅到了窗前。
夜色如水,像是有一塊兒巨大的黑布籠罩在天空的上方,只掛着星星點點的亮光。
她看着遠處的山頭,眉頭泠然一冷,任由夜風將她的髮絲吹散。
第二日大家都起得早。
耶律斯讓人好生招待着他們,下面人自然是不敢怠慢。
整間屋子裏面,但凡是她用的,無一不是精心準備的物件。
李長歌坐在桌前,任由其歡爲她把頭髮束在腦後。
小梳子輕輕劃過她的髮梢,她閉上了眼睛,仔細感覺着那一有一下沒一下劃過皮膚的觸感。
良久,她忽然出聲問道,“其歡,你害怕嗎?”
其歡從小在將軍府長大,雖然沒有得到重用,但到底從來沒有出過遠門。
此番能夠和她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也沒有說過一聲苦,可見還是沒有看錯人的。
“我怕,”其歡雙手一頓,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來,輕輕地伏在她的雙腿上面。
李長歌的雙手撫上她整齊的冠發,柔聲說道,“你怕什麼?”
“小姐雖然不是一直在京城過着舒適安穩的日子,但也沒有發生過這麼多的事情。我害怕的,是小姐如果不能成功的拿到雪蓮,那麼今後的日子會是萬般艱難,可是拿到了卻會更加兇險。想來想去,我只感覺到自己渾身發涼。”
其歡覆住了她的雙手,李長歌只感覺到涔涔汗意,手卻是冰涼。
說到害怕,就連她自己心中都沒有底。
可是如果害怕有用的話,那麼所有的事情只要是足不出戶都能夠迎刃而解了。
她的目光直視着前方,堅定地說道,“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將這條路堅強的走下去,而且一定要成功。”
人生本來就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更何況他們不是在普通人家的普通人。
享受着這份榮華富貴,付出的自然也是要更多。
用完早膳後,李長歌由着被推到了佛像面前,虔誠的點上了香。
既然能夠給她再來一次的機會,希望還能夠讓她此行一定要成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耶律斯的聲音。
她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淡淡的迴應道,“這就來了。”
經歷了昨晚的事情,耶律斯有些尷尬,卻在看到她若無其事的模樣之後也放下了心。
三七的眼神晃了晃,“雪峯山,離這有多少路程?山行可陡?”
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小皇子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但是出於一種直覺,這個男人沒有那麼好對付。
他一定要替自家主子守護好這來之不易的夫人。
耶律斯倒是沒有想那麼多,“雪峯山離這裏並不是很遠,山路可以一路直接通行上去。但是難就難在,這山上有另一個部族,想要去採摘雪蓮,就必須要通過他們的考驗。”
這麼一說,三七下意識的問道,“可你是皇室成員......”
“我雖然是西蜀皇室成員,但是他們澹臺部落每年只會貢獻上一朵能夠保存下來的雪蓮。而作爲等價交換,我們皇室必須要保證他們的安全。”耶律斯說到這裏,也是十分的無力。
在心愛的女人面前,這點事情他都做不好,還拿什麼去和別人爭奪?
李長歌沒有心思去理會他的小情緒,冷靜的思考了一陣子,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要去試一試的。”
雪峯山很高,越往上越覺得呼吸困難。
離此處尚且很遠的時候,李長歌一眼望去,看到的滿滿都是無盡的積雪。
“咱們難道就要這麼上去?”三七看着面前的雪山,忽然只覺得人生充滿了玩味。
尋常人上這樣的雪山都十分的艱難,更何況李長歌……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耶律斯體貼的笑道:“放心吧,後山專門有一條路是供這裏的居民出行的路,是用木頭拼成的。我已經讓人來看過了,完全可以讓長歌的輪椅在上面行走。”
三七點點頭,併爲多言,跟着他指的路一直往前面走。
上山之前,考慮到雪山上面的溫度異常寒冷,耶律斯還提前準備了保暖的鶴氅,並且爲李長歌裹上了護膝。
李長歌默默的收下了他的心意,報以微笑。
不知走了多久,只聽見三七的唏噓聲,“沒想到這雪山上面竟然能蓋起來這麼大的寨子!”
赫然望去,前面就是一座座冰塊建成的屋子。
李長歌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竟然有些怔怔的,無盡的感慨都化成了一句話,“看來這定然是十分艱難的了。”
能夠在這樣酷寒的環境下生活,並且居住的場所都異常人大相徑庭,那麼這裏的部落居民一定有着不同非凡的毅力和堅韌性。
看來,他們想要拿到這雪蓮,是十分的艱難了。
三七推着輪椅上前,逐步走進了寨子裏面。
“什麼人?”
只是剛踏進來一步,頭頂上面傳來了一陣爆喝聲音。
擡頭一看,想必就是在這裏放哨的勇士了。
還沒有等他們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拉響了旁邊的警報,瞬間整個寨子裏面鈴聲大作。
不知道半柱香的時間,他們的身邊已經圍滿了陌生的人。
就連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和常人不太一樣,動物的毛皮製成各種各樣的樣式,緊緊的裹在他們的身上。
裸露出來的地方被凍得通紅,讓人看上去簡直能夠涼到了心底。
人羣中緩緩地的走出來一個拄着柺杖的人,蹣跚的步伐,顯得有些佝僂。
還沒有等對方先開口,耶律斯率先上前一步,從腰間取下了證明自己身份的玉佩。
“爺爺,我小的時候曾經和母親一起來拜訪過您,不知道您還對我有沒有印象?”
耶律斯禮貌的上前套着近乎。
老人看着手上的這塊玉佩,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他,輕微的嘆息道,“原來是胖胖啊,一別這麼多年,你都長這麼大了!”
耶律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爺爺,您就別叫我的小名了,讓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說完,他扭頭給後面的兩人介紹道,“這位就是澹臺部落的首領,澹臺措。是我母親的一位忘年交好友,我從小就一直由他老人家看着長大的。”
澹臺措一雙渾濁的雙眼在他們的身上來回打轉了好久,好一會兒才啞然失笑,“沒想到胖胖都已經娶妻了啊,怎麼也不叫我這老人家的前去祝賀祝賀?”
他能夠看出來李長歌是個女兒身,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情。
但這明顯就誤會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爺爺可能是誤會了,我和小皇子之間清清白白,並沒有過多的聯繫。今日他陪我來,也只不過是盡一份朋友的熱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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