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0672 我喝酒了
    馮老貴中午回到家裏,他看到門口的那張桌子上,煤氣竈是冷的,鍋子是冷的,連桌子邊上的煤餅爐,也馬上快要冷了。

    馮老貴知道,譚淑珍這應該是,回孃家去了。

    馮老貴趕緊把煤餅爐的爐門打開,用煤餅鉗把爐子裏最上面的那個,還有點火的煤餅鉗出來,放在一邊,把下面一個廢煤餅鉗出來,放進了鐵畚斗裏,然後把那個還有火的煤餅放回爐子,上面加了一個新煤餅。

    拿起煤餅爐邊上的一把破扇子對着爐門,啪嗒啪嗒扇了幾下,從新煤餅的圓孔裏朝下看看,底下有一團火苗亮起來了。

    馮老貴吁了口氣,把水壺坐上去,這才掏出口袋裏的鑰匙,打開門。

    馮老貴愣了一下,原來譚淑珍沒有出去,馮老貴沒話找話地說:“這煤餅爐差點黑了。”

    譚淑珍坐在桌前,靜靜地喝水,沒有理他,馮老貴瞄了她一眼,又愣了一下,他看到譚淑珍都已經化過妝了,連眉毛也細細地描過了。

    這大中午的,花什麼妝啊?

    “你準備什麼時候和我說?”譚淑珍問。

    “說什麼?”馮老貴頭皮一緊,明知故問。

    “換人的事。”

    “沒什麼好說的,說不說,你反正都會知道。”

    “對,我反正都會知道,被人當個笑話,把臉丟盡以後,是嗎?”

    “這是丁局長定下來的事情,我有什麼辦法?再說,人家也是好意,是要保護你,讓你去衝獨唱。”

    “保護我?姓丁的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譚淑珍看了看馮老貴,冷笑一聲:“我一個唱戲的,什麼纔是我的本行,你不知道?虧你還說的出來。”

    “我怎麼了,不是連李老師也沒有反對。”

    “李老師不反對?李老師是我的老師,誰纔是我的老公?你的老婆,自己的老公都不保護,還需要別人來保護,對嗎?”

    “就因爲我是你老公,所以我纔不好說話。”

    “我知道了,姓丁的提出來,你連反對都沒有反對?”

    “他是局長,又是團長,我就是反對,有什麼用?”

    譚淑珍站了起來,冷冷地看着馮老貴,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嫁的就是一頭豬!”

    譚淑珍走過馮老貴的身邊,走出門去,馮老貴走到了窗前,他看着譚淑珍一直走出山谷,轉了個彎,不見了。

    這一次,譚淑珍是真的回孃家了。

    ……

    馮老貴睜着眼睛躺在牀上,等到了快三點鐘,才聽到外面的摩托車聲響,他以爲譚淑珍從此就回孃家了,但譚淑珍還是回來了。

    馮老貴站起來,走到窗戶前面,朝下面看着,摩托車停得太靠近大門,馮老貴的視線被大門上面的雨篷遮擋住了,什麼也看不見。

    他支棱起耳朵仔細地聽着,聽了一會,也沒聽到一點烏的“再見”和譚淑珍的“再會哦”,反倒聽到門外走廊窸窸窣窣的聲音,馮老貴走了過去,他聽到走廊裏譚淑珍說:

    “沒事沒事,我真的沒事,你走吧。”

    馮老貴把門和燈幾乎同時打開,他看到外面走廊裏,譚淑珍走在前面,一點烏跟在後面,隔老遠就聞到了很濃重的酒味,馮老貴皺了皺眉頭。

    譚淑珍沒有停下腳步,她從馮老貴的身旁進了門,一點烏看到站在門口的馮老貴,有點尷尬,趕緊解釋:

    “太遲了,是施老師讓我送譚老師回來的。”

    邊說邊就擺了擺手,匆匆地退去,很快,馮老貴聽到了樓下摩托車突突的聲音,接着遠去。

    馮老貴回到房間,把門關上,譚淑珍耷拉着腦袋坐在那裏,那股濃重的酒味還沒有散去,馮老貴抽抽鼻翼,這才發現,今天這酒味不是從譚淑珍身上發出來的,而是從她嘴裏發出來的。

    “你喝酒了?”馮老貴問。

    譚淑珍猛地擡起頭,看着他吼道:“對,馮老貴!我喝酒了,怎麼樣?!”

    馮老貴懵了一下,從小到大,他還第一次看到譚淑珍發這麼大的火,馮老貴喃喃地說:“喝酒,對嗓子不好。”

    譚淑珍突然就暴怒起來,繼續吼着:“對嗓子不好是嗎?對嗓子不好,哈哈,對嗓子不好,那我就不僅要喝酒,還要抽菸!”

    譚淑珍站了起來,衝到櫃子前面,把櫃門一個個打開,去找家裏給客人來時準備的煙。

    馮老貴被嚇壞了,他趕緊走到窗前,把紗窗打開,伸手把窗戶關上,他想譚淑珍的吼叫,應該已經把這整幢樓的人都吵醒了。

    等他回過身來,看到譚淑珍已經找到了煙,一支菸叼在嘴上,手裏還拿着那半包煙,她正四處尋找着火柴或者打火機。

    馮老貴趕緊去搶她手裏的香菸,那半包香菸,在兩個人的爭搶中,已經被捏成了團,譚淑珍乾脆把它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了兩腳。

    在爭搶的過程中,譚淑珍嘴上的煙也斷了,只剩下一個過濾嘴,還咬在那裏,譚淑珍呸地一下把它吐了,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着。

    馮老貴站在邊上,手足無措,他只能訕訕地勸慰:“珍珍,珍珍,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現在,現在這樣,會把整幢樓的人都吵醒的。”

    沒想到這句話還比什麼都管用,譚淑珍還是趴在那裏,但馬上止住了哭,過了一會,她站起來,拿着毛巾和臉盆出去了。

    洗漱完畢回來,譚淑珍卻沒回到這個房間,而是去了走廊對面的房間,對面是他們的餐廳兼客廳,只要人在家裏,一般鑰匙都插在門上,爲了來去進出方便,客廳裏面有一張長沙發,譚淑珍進去就再也沒有動靜。

    馮老貴睜着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萬籟俱寂,馮老貴躺在那裏,卻默默地哭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太憋屈了,在譚淑珍面前憋屈,在外面也憋屈,他似乎到哪裏都憋屈,這大概就是自己一定要去追求,那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所要付出的代價吧?

    他當初爲什麼就不能聽家裏的安排,娶一個大手大腳的同村姑娘,一年偶爾地回去幾趟,叉手叉腳,享受享受城裏拿工資的老公,回家應該享受的待遇,其他的時間,他在外面都是自由的。

    這一個清晨,馮老貴在混混沌沌的一連串的碎夢中,不安地醒來,外面天已經大亮,他看看手錶,六點半了,第一次沒有聽到樓下譚淑珍咿咿呀呀的聲音,他走到對面,打開門,看到譚淑珍背朝着外面,蜷縮在沙發裏。

    馮老貴退了出來,他把煤餅爐的爐門打開一點,拿着鋼精鍋去盥洗室淘了米,走回來的時候,煤餅爐的火苗也竄上來了,爐上的水壺蓋噗噗噗噗地上下跳動,他把鋼精鍋坐到了煤餅爐上,把爐門關小了一點,拎起水壺,把裏面的水咕嘟咕嘟都灌到熱水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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