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砂想了想，道：“我也不知，或許是趙姑娘她剛打下西吉寨，正意氣風發，行事章法便急功近利了一些。”</p>
“你覺得一曼會是那種急功近利的人嗎？她素來很聽我的話，忽然進攻玖瓏山，其中一定有原因！”蘇魚道。</p>
她深知趙一曼的爲人，所以對她忽然進攻玖瓏山的決定，更是不能理解得通。</p>
“主子，您先歇一會，現在不是已經找到救趙姑娘的辦法了嗎？您歇會，若有事，我立刻叫醒您。”白砂心疼的道。</p>
蘇魚確實頭很暈，她點點頭，閉上眼。</p>
梁沉武將軍令信交給一名馬術好的士兵，那士兵懷裏揣着軍令，立刻轉身去馬營選馬準備動身，路上卻撞上了一個瘦弱的少年。</p>
兩人皆摔倒在地，遲沁連忙爬起來，小心翼翼的扶起那名摔痛得齜牙咧嘴的士兵，“這位哥哥，你沒事吧？都怪我不小心，你走得這樣急，一定是有事在身，對不住對不住。”</p>
白淨的少年連聲道歉，而且士兵認得這少年是王妃娘娘身邊的，他也不好意思去計較，遂拍了拍自己疼痛的屁股，道：“我有急事在身，先走了。”</p>
士兵大步離開，遲沁一路走回了自己的營帳，這才從懷裏取出一封信。</p>
乍一看，與蘇魚寫的那封信封，一模一樣。</p>
遲沁勾起脣角，昔日靦腆的臉上浮現出絲絲陰冷的殺意，在無人的角落裏，開出一支殘忍嗜血的食人花。</p>
“一曼姐姐，你知道得太多了。”</p>
誰也不知道，他剛剛將那封軍令信給調包了，換成了他所寫的。</p>
遲沁那般笑着，一點點將手裏真正的軍令信撕成粉碎，回憶在他的腦海裏浮現。</p>
那一日，他正在自己的屋子裏作畫，趙一曼卻忽然闖進來，嚷嚷着要教他練新的防身術。</p>
他的畫來不及收起，便被趙一曼瞧見了。</p>
遲沁還清楚地記得趙一曼當初訝異的神態——</p>
“遲沁，你畫得好像啊！娘娘的模樣，就算在紙上，也美得像花兒，咦？還有字？！”</p>
遲沁瞳孔一縮，想奪回，趙一曼卻靈活閃到了一旁，“誒呀你先讓我看看，這寫的什麼啊？心嚮往之，吾……心悅兮？”</p>
趙一曼霍然擡頭，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遲沁，“遲沁，我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我知道，心悅這個詞，一般是對喜歡的人說的，你對娘娘有男女之情？”</p>
“我……我沒有！”遲沁終於能奪回那幅畫，臉色漲的通紅，心底卻對趙一曼生了絲絲恨意。</p>
“你別以爲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遲沁，你還是個孩子，就算你情竇初開，怎麼也不能對娘娘有那種心思啊！”趙一曼道。</p>
遲沁緩緩垂下頭，他悶悶地道：“一曼姐姐，我也控制不住，王妃姐姐她什麼都是最好的，我看了她，眼裏就容不下旁人了。一曼姐姐，你不要告訴她好不好？王妃姐姐知道了，一定會把我趕出去的，到時候，我就無家可歸了……”</p>
“可是……你</p>
“我知道不對，我現在就把它撕了，以後再也不畫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等我十六歲，我就去參加科考，我從宸王府搬出去，到時候我就能好起來了。”遲沁說着，擡起頭來，他眼眶紅彤彤的。</p>
“我是真的知道錯了，一曼姐姐，求你不要告訴王妃姐姐好不好？”遲沁噗通一聲，在趙一曼面前跪下，他手裏的畫被他一點點撕成了碎片。</p>
遲沁當時，就像撕今天的這封軍令信一樣，將那副畫撕碎了。</p>
昏暗的營帳裏，遲沁愉悅地取蠟燭過來，將軍令信的碎片焚燒掉，那些黑灰，被他用一塊布包起來，一點點的被他喫進肚子裏。</p>
“一曼姐姐，畫撕了，可以重新再畫一副，可人沒了，那可真的就什麼也沒了。”</p>
“既知道了我的祕密，又擁有愚蠢的心軟，一曼姐姐，不要怪我，要怪，就只怪你自己。”</p>
喫完了黑灰，見證那封軍令信徹底消失後，遲沁喝了一杯茶，走到自己的牀頭，翻出了一團黑布，將其打開。</p>
黑布裏包着的，是一塊粗糙的木頭刻章，其中一面，卻是跟蘇魚的帥印一模一樣，沾了紅，就能印下一個紅色的帥印。</p>
“這個東西，用了一次就夠了，可不能留在我的手裏，該怎麼辦呢？”遲沁盯着手裏的仿製刻章，眼底浮現出一抹笑意。</p>
“有了！”</p>
日暮西下，玖瓏山上。</p>
房屋一片殘破，雜草被戰火燃起，四處都是血的腥臭，趙一曼看着周圍一個個倒下的士兵，眼眶早已殺得血紅。</p>
“趙郎將，無路可退了！已經是山頂了！”</p>
紅纓槍撐在地面，趙一曼滿心悔意，“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非要來打玖瓏山……”</p>
她擦了一把眼淚，沒有繼續往下說。</p>
因爲趙一曼知道，此刻她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了，她能做的，只有死戰到底！</p>
她擡眸，看了一眼即將落下的夕陽，笑了笑，“娘娘，我恐怕喫不到你親手做的烤肉了。”</p>
說完這一句，她眼底蔓上兇狠，執着長槍，一馬當先衝在最前方，跟涌上來的大漠士兵展開最後的生死搏鬥。</p>
她一槍挑起一個，甩倒一片，槍法兇狠蠻橫至極，一時之間，竟駭住了那些大漠士兵，令他們不敢靠近趙一曼。</p>
直至人羣中有將領高喊——</p>
“捉住趙一曼，九王子賞賜千金！”</p>
這些大漠士兵在金錢驅使下，這才發起進攻。</p>
一個又一個死在趙一曼的紅纓槍下，終於有人成功地一劍劃在趙一曼的後背上，她喫痛，動作有一絲滯緩，被大漠人抓住機會，不斷的給她製作傷口。</p>
她身後的大漠士兵一刀砍在她的右手上，手斷槍落，下一刻，無數把劍橫在趙一曼的脖頸上。</p>
“困獸之鬥，終究只是無用功，投降不好嗎？非要打，瞧瞧，這下子，拿槍的手都被砍斷了，這人……不就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