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已決，我決定的事，沒有人能夠更改，你們不必多言。”蘇魚的性子如此，熟悉她的人都知道。</p>
她說要領兵打仗，她就上了戰場，說要回來穩固朝綱，她就接手了政務。</p>
現在她想去爲蘇寶尋找九珍芝，她就開始做出發南海的準備。</p>
“這……王妃娘娘請三思啊！”顧元道。</p>
他現在終於可以確定，王妃娘娘不會成爲牝雞司晨撥亂朝綱的存在。</p>
“好了，都退下，你們吵到蘇寶睡覺了。”蘇魚看着懷裏可憐可愛的小臉，心裏酸痠軟軟的。</p>
衆人只得無奈退下。</p>
翌日清晨。</p>
蘇魚命人準備了一輛出宮的馬車，簡裝便行，帶着睡夢中的蘇寶回了國公府。</p>
是老管家親自出來迎她的，自從翠的死訊傳回來以後，老管家的背好像更佝僂了，得喫力地扶着柺杖，顫顫巍巍地遙望着巷子口。</p>
“安越爺爺，外面風大，您怎麼站在大門外等着，手都涼完了。”蘇魚下了馬車，連忙回頭從馬車裏取了個溫熱的湯婆子，塞到老管家的手裏。</p>
安越笑着搖頭，慈祥的目光落到蘇魚懷裏的襁褓上，“小小姐回府，老奴怎麼能夠不親自出來迎接您呢，老奴骨頭都老了，以後，可就沒法出來迎接您了，趁現在還能動的時候，得親自出來接您纔好。”</p>
時間不等人，蘇魚只覺得安越更加年邁了，頭髮幾乎全都花白了。</p>
她撇過臉，悄悄抹了一下眼角，才轉過來道：“安越爺爺，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翠，讓她慘死異鄉，連屍首都沒有辦法完整的運回京都，她才十五歲。”</p>
提起翠，蘇魚更想哭了，她強忍着，因爲眼前還有一個更需要她去安慰的老人家。</p>
安越眼底浮現出閃閃淚花，從老態龍鍾的臉上話落，他中年喪子，膝下唯有一個孫女，如今空空如也了。</p>
蘇魚連忙遞了手帕過去，懷裏熟睡的蘇寶彷彿感受到了這股悲傷的氣氛，揮舞着小拳頭想驅散。</p>
“我怎能怪你，這是翠自己的命，爲小小姐死，是她的榮幸。當年如果沒有老國公在千軍萬馬裏救了我這一命，我哪裏還能活這麼長時間，哪裏還有延綿子嗣的機會。她既然選擇跟小小姐去了戰場，那便是將生死拋之腦後了，就是現在人沒了，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後悔，我這個做爺爺的也不悔，小小姐，勿要太過自責。”</p>
蘇魚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她擦了腮邊的淚水，“安越爺爺，我們先進去說話。”</p>
安越連連點頭，進了國公府中，奉茶說話，說了許久，直至正午方停。</p>
蘇魚抱着孩子，進了國公府的祠堂裏。</p>
祠堂裏的牌位只有兩尊，燃着香火，香菸嫋嫋中，隱約可見安國公三個字。</p>
這是她外公跟外婆的牌位，諾大的祠堂，只有他們二人相依相伴。</p>
因爲她的外公，自幼便是孤兒，與先皇結識後，才聯手打下了安國的江山。</p>
沒有族譜，也沒有別的親人，這祠堂看起來有些空落落的。</p>
蘇魚將蘇寶交給白砂抱着</p>
“這是蘇寶，他八個月大了，外公外婆肯定沒有見過他，我之前也沒空帶他來這裏見你們，今日總算得閒帶來了。”</p>
蘇魚的笑容泛着甜味，眸中卻又流露出幾分傷感。</p>
“我長大了很多，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但我沒有辜負您的期望，以女子之身爲安國而戰，您若在天有靈，也能安息了。”</p>
過去的時間太長，她已經記不太清楚外公的面容了，可她記得前世那一夜失去依靠的寒冷，失去外公的彷徨與悲痛。</p>
她想，她長成了外公最期待的模樣。</p>
一直到入夜，蘇魚才從祠堂出來，除了眼角有微末的紅意，旁的都很正常。</p>
她離開了國公府，回了宮中處理這幾日的政務。</p>
京城外不遠的官道上，一行鐵騎披星戴月地趕路，男子眸光堅毅，斗篷下的臉如神，不經意的一眼帶着駭人的氣勢。</p>
直到看見京城的影子，男子眸光才鬆了幾分，露出刻骨的溫柔情愫。</p>
是夜。</p>
蘇魚處理了緊要的政務，便帶着蘇寶睡了。</p>
紫水幔紗下，蘇魚似察覺到了什麼，眉心微皺，被微涼的大手輕撫，她的眉心又鬆開了，脣角露出笑意，像是在做什麼美夢。</p>
景長風捨不得讓她醒來，去了一趟乾明殿後，回來便靠在牀邊，湊合着眯了一宿。</p>
直到第二天，他被一隻小腳丫踹上了臉，一腳踹醒了。</p>
景長風挑眉，順着小腳丫看去，便見蘇寶躺在蘇魚的懷裏，這小子不知什麼時候醒了，也不叫嚷，瞪着水靈靈的黑眸，好奇的望着景長風。</p>
他親親孃子的懷裏被這小子佔了，景長風忽而覺得不太爽，眼珠子一轉，伸手就想把蘇寶抱起來。</p>
“乖兒子，你都被抱一宿了，讓娘也抱抱爹，等你娘醒來，給她一個驚喜。”他悄悄地商量。</p>
蘇寶小嘴一撅，忽然哇哇大哭，他的腳丫又蹬上了景長風的俊臉。</p>
景長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眼睜睜看着蘇魚驚醒。</p>
“長風？你……你回來了？你一回來就欺負蘇寶？！”蘇魚被兒子哭得心疼，瞪了景長風一眼。</p>
景長風：“……”</p>
他冤枉！</p>
被欺負的是他纔對！</p>
景長風沒忍住，委屈巴巴地提醒道：“娘子，我回來啦！”</p>
“知道了知道了，先哄好蘇寶。”蘇魚低聲哼唱，拍着蘇寶的背。</p>
景長風更委屈了，就差做出西子捧心的姿態，那小子分明只是乾嚎，又沒有眼淚，親親孃子怎麼都看不出來。</p>
太氣他爹了！</p>
景長風委屈着，見蘇魚不來哄他，他只能坐上牀，把蘇魚摟進懷裏。</p>
反正誰抱誰都一樣嘛！就換他來抱娘子！</p>
景長風想着，瞬間不委屈了，反而有空閒朝蘇寶得意地擠眉弄眼，惹得蘇寶哭聲更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