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的一個長句，卻讓秦艽的臉色有了些微的變化。</p>
她深深的看着面前這個女子，緩緩的道：“你認識我的孃親？”</p>
女子點了點頭，說：“認識。”</p>
秦艽：“……你今年多大？”</p>
“說出來大小姐可能不信，我今年三十！”</p>
“……”</p>
秦艽還真的是有點不敢相信。</p>
不過三十而已，面相卻比年過四十的錢湘還要蒼老。</p>
那女子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笑着說：“多年勞作，即便是在美的容顏也會在烈日下凋零，在直的腰背，也會被生活的重擔壓彎。”</p>
秦艽收回落在她臉上的視線，然後說：“你與我母親年齡相差挺大，你是怎麼認識她的？”</p>
“我第一次見夫人的時候，我纔不過十歲。”那女子說起青黛來，臉上的神色都柔和了不少，聲音也放輕了，說：“她像個仙女一樣出現在即將餓死的我面前，給了我一壺水，兩個麪餅。”</p>
秦艽：“……”</p>
“那個時候，邊境兵荒馬亂，餓殍遍野，到處都有死人。唯獨我，那般幸運，遇見了夫人。”女子低垂着頭，輕聲說：“夫人將我帶回她的住處，給我喫穿，甚至還教我讀書認字。”</p>
“你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秦山的。”</p>
“……是，我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將軍的。”她看着秦艽，說：“將軍和夫人感情可真好，像是神仙眷侶一般。那個時候的我還小，雖不懂，卻也懵懵懂懂的覺得羨慕。”</p>
“……後來呢？”</p>
“後來？後來邊境戰事再起，我和夫人走散了。”女子低垂着頭，用很輕的聲音說：“我被一戶人家弄回去當童養媳，長大之後，便嫁給了那個快四十歲的男人。”</p>
秦艽：“……”</p>
她的眼神微有動容。</p>
如果這個人不和母親走散，母親是不是會將她帶回來，當作自己的妹妹一樣教導呢？</p>
那女子似乎看見她眼中的動容，眼神也不禁柔和了不少。</p>
“不必可憐我，”她輕聲說：“在當年那樣的亂世之中，我能活着，就已經很幸運了。”</p>
秦艽沒說什麼，靜靜地看着她。</p>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也漸漸的有些凝重起來。</p>
“我其實，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到了京城。”她低垂着眸子，說：“我嫁的那個男人，在京城做一點小生意，基本上能餬口。”</p>
秦艽挑眉，說：“那你爲何會出現在這裏？”</p>
那女子沉默了好久，似乎有些難以啓齒。</p>
好半晌，才輕聲說：“我嫁的那個男人年齡大了，不行了，就、就開始發瘋。他一天比一天暴力，一天比一天喜怒無常。剛開始只是不讓我喫飯不讓我進屋睡覺，到了後面，就開始毆打我，拼了命的毆打我……我一直忍耐着，想着他死了就好了。可是，他總也不死，那樣每日捱打的日子，像是地獄一般……”</p>
她的身子輕輕的顫抖起來，聲音都有點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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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裏，有水光涌動，但是卻始終沒有哭出來。</p>
她像是將眼淚流乾了一般，即便再將那些傷疤揭開鮮血淋漓，她卻再也哭不出來，整個人都麻木了。</p>
秦艽：“……別說了。”</p>
她看着秦艽，輕聲說：“小姐，我不想來將軍府的，我真的從未想過要來打擾將軍。”</p>
秦艽沒說話，她心中卻是信的。</p>
這女人在京城好多年，卻從未讓將軍府知道她的存在。即便是生活不幸，也一直忍受都沒想過來將軍府求救。</p>
後來，是實在忍無可忍了吧。</p>
那女子低垂着眸子，緩緩的道：“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啊。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沒有人能幫我了……我走投無路，只得一頭撞入這將軍府，求着將軍念相識一場的份上能給我一點庇護。”</p>
說到這裏，她起身走到秦艽面前，砰地一聲在秦艽面前跪下了。</p>
她低垂着頭，說：“夫人對我有大恩，我卻在她離開之後來打擾將軍，還造成這諸多誤會。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在夫人面前，我是個罪人。”</p>
“你是夫人的孩子，是她的延續。我的歉意她聽不到，就請小姐代爲收藏吧。”</p>
她對着秦艽磕了兩個頭。</p>
秦艽坐着，就那麼受了。</p>
她將人扶起來，說：“母親若知道你還好好的活着，怕是要喜極而泣了。”</p>
這一句話，像是按到了什麼開關，那女人的眼淚突然間掉了出來。</p>
她哭的無聲，但是很慘。</p>
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滾，像是要將這半輩子遭的罪都給沖刷掉一般。</p>
秦艽靜靜地等着她哭完，等她平靜，然後才繼續問：“錢湘的事情怎麼回事？”</p>
說起這個，那女子的臉色稍微有些不自然。</p>
她輕聲說：“我入府之後聽說夫人是因爲她才……我心中對她有怨，便、便趁着將軍不在打了她。她嬌生慣養這許多年，哪裏是我的對手？被我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之後便跑去將軍那裏告狀，可是將軍不信她。她就記恨上我了，幾次三番想要我的命。”</p>
秦艽沉默片刻，然後有些好奇的問：“秦山那大傻子能知道錢湘這些小動作？”</p>
那女子似乎是更不好意思了，低聲說：“將軍的確是……有點遲鈍。是我用了小手段，讓她在將軍面前露餡了，將軍震怒之下，這纔將她趕出府區。”</p>
秦艽冷笑一聲，說：“可是你沒想到，她將我給請回來了。”</p>
“……”</p>
那女子是沒想到，因爲她都還沒想好要怎麼去見這個大小姐。</p>
她定定的看着秦艽，似乎是在等待着秦艽宣判一樣。</p>
秦艽問她願不願意說，她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p>
至於信不信，就要看秦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