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市內城,林修的公寓裏。
幽暗暗的環境中,林修微微睜開了眼睛。
只是他才準備起身,一側的杭園園卻亦是睜開了眼睛。
她迷迷糊糊看着林修問道,“怎麼了...”
“沒事,我起來喝杯水。”林修笑着,爲她拉過被褥。
兩人既然有了關係,自然是比之前的陌生不同。
杭園園轉了轉身,便又繼續睡下,只有那一聲嘀咕十分清脆而又兇悍。
“你要出去了就別回來。”
“...”林修身體一愣,卻是頗爲苦笑,他搖了搖頭,頗爲無奈的正準備說些什麼,又第一時間聽到了杭園園沉穩的呼吸聲。
顯然,杭園園是睡着了。
似乎完全沒有在乎林修一般。
林修嗤笑着,然後拿起一側的水杯咕咕咕的喝着水。
來青市這麼久,自然也是對青市有了一些熟悉,所以他現在也有自己進出城的小道,當然,肯定是見不得人的暗道。
此時今晚林修確實是起來喝水的,他灌下一杯水後,然後杯子輕輕放下,然後邁步走到陽臺,看着窗外的風景。
此時凌晨三點,這個城市還在沉睡之中。
只是要知道現在尚且二月,舊時代的新年才過,天地依舊冰冷,而林修就穿着貼身的褲衩,絲毫無懼冰冷一般,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陽臺邊。
“咔。”
這時房間裏的燈瞬間亮了起來。
杭園園披着外袍,然後穿着拖鞋朝着林修走來,“不冷嗎還不睡。”
“啊,我睡不着,沒事...”林修見杭園園走來,便笑了笑。
杭園園嘟囔着嘴,手指輕輕摸過林修背部的醜陋傷痕,“痛麼”她眨着大眼問道。
“那時候很痛,現在不痛了。”林修笑着趕忙拉過窗簾,牽着杭園園往牀邊去。
他可以熬夜,可以睡不着,可是他不能讓杭園園受到自己的影響。
“睡覺吧。”林修拉開被褥,隨即兩人關燈臥牀。
可以說,每一道傷痕,都是一場故事,只是後來的我們發現,即便身體無恙,我們的心早已都是傷痕累累。
杭園園一手摸着林修的光頭,然後貼靠着,慢慢閉上了眼睛。
“睡覺,睡覺,沒事的。”林修說着,一邊將杭園園的手放進被窩,然後他拉了拉被褥,就這麼靜靜的躺着。
“你身上...那個洞,是槍傷麼...”杭園園閉着眼睛,聲音低低的問道。
“啊...是...”林修思索着,便點了點頭。
林修說完這些,也沒有說話,只是希望安靜能讓杭園園能早點睡下。
至於自己身上的傷痕,其實兩人坦誠的時候,自然都知道對方身體的全部了。
林修半張燒痕的臉,脖頸上亦是延續着燒痕,那燒痕直接漫延到林修的手臂,可以說是最爲“壯觀”的傷痕了。
當然,如果說燒痕是一場意外,那麼槍傷,似乎就頗有些惡劣了,這年頭內城安穩,可以說完全見不到槍,而只有外城危險,甚至荒野無情...
杭園園沒有詢問林修曾經經歷了些什麼,在她看來,如果林修願意說,某天自然就說了,如果不願意,就算自己知道了,那有什麼意義。
可惜林修現在已經沒有絲毫的感覺了。
他的右手甚至滿是燒痕,連指紋都燒沒了。
可能...他身體裏的某個神經感觸,也隨着那個時候燒沒了吧。
林修感受着杭園園微微熱的鼻息,卻是絲毫無法入眠。
失眠,是林修身體纔出現的某種怪異現象。
倒不是因爲他睡着了腦海裏會回想曾經那些碎片,而是因爲他完全沒有睡意。
他也說不出自己的這種狀態,他只要喫一點,睡一會,似乎就能支撐着他身體的正常運作。
至於其他,林修與尋常人沒有什麼不同,兩姓行爲,也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數小時的說法,更沒有什麼時不時的欲旺叢生,一天來那麼數次..
相反,他好像對某些方面的感觸,缺失到了某個程度,那天要不是杭園園主動,或許他會選擇就這麼安安靜靜的...
躺着。
林修微微側着頭,看着臉側的杭園園,他能在黝黑的環境裏,看清杭園園臉蛋。
他能感覺自己內心的某種安定。
然後他轉着視線看着這個小小的公寓,突然感覺自己終於...
有家了,而且再也不是那個寂寞的房間。
...
“你那紋身...”杭園園嘟囔着,似乎很想問林修是不是道上的混混...
可是一想到自己都已經交出所有了,哪怕是混混,自己也要認吧,如果林修願意改...
“紋身,是我們那邊的宗教,沒事的。”林修笑着欺騙道。
“真的麼...”杭園園輕聲嘀咕着,頗平靜的繼續問道,“沒有騙我...”
“當然,我沒有騙你。”林修擡手摸了摸杭園園的臉,然後輕聲說道,“睡覺,女孩子不要熬夜。”
“嗯。”杭園園打着哈欠,然後轉了轉頭,就這麼安安靜靜的沒有再言語。
林修轉着眼,他調節着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自己慢慢入睡,只是他最終還是悠悠的睜開了眼睛。
他還是沒有睡着。
而身側的杭園園甚至輕輕打起了呼嚕。
有人說,愛上一個人,一定要讓她相信,這世界多麼美好。
林修微微側頭看着一旁的側臉,卻是思緒悠悠。
他永遠都不希望杭園園知道自己殺人。
而且殺過不少人。
林修思索着繼續找工作...在內城裏簡簡單單的找一份工作,然後簡簡單單的和杭園園在一起...
可是這個念頭纔出來,前半部分便被林修掐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也不喜歡與人社交,萬一社交時候自己一個衝動...
林修轉着頭,餅着一張臉,如果沒有杭園園,青市發生了什麼事,他還可以一如既往的逃,從一個流浪的城市,逃到另一個城市流浪。
可能一輩子都在談逃,也可能...他逃的只是自己而已。
只是他現在不想逃了,因爲他不想杭園園跟着自己受苦,那麼自己該去做什麼工作...
窗外的紅霞沒有給出答案,一抹幽幽亮光就這麼照着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