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一例外的,他們臉的神情都顯得有些茫然,甚至有些痛苦。對於他們來說,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表情,是因爲在他們看來,現在的遭遇無疑是一場災難。
徵發兵役!
儘管在史書有着記載,儘管在過去,經常發生掠民爲兵的事情。但是對於永曆十四年江北的百姓來說,現在這所有的一切卻是陌生的,甚至可以說是痛苦。
不過儘管如此,徵兵的過程仍然較順利,各個府縣都沒有百姓抵抗,幾乎是不費什麼周折按保甲名冊足額徵發了壯丁。雖然痛苦,但是百姓們仍然選擇了順從,選擇了服從。像他們曾經選擇了接觸剃髮一樣。
不過,雖然看似選擇了順從,但是仍有許多家庭仍然用他們自己的辦法百般牴觸着徵兵,爲了能夠逃避兵役,男人們紛紛裝成傻子、裝成瘸子,女人們給他們穿破爛的衣服,把他們弄得蓬頭垢面,弄像是傻子一般,甚至還有一些人選擇自殘,如割去他們手的一個指頭,生怕被選了兵役。可他們的這種舉動卻又被鄰居們給舉報了,然後遭到了重罰。
可是,儘管他們千方百計的想方設法逃避兵役。但是卻無人敢於反抗,十幾年前留髮不留頭的教訓,十幾年來的奴役,使得百姓們習慣了順從,當鞭子打在身的時候,他們選擇默默承受,而不是反抗。
而這些被抽服兵役的壯丁,只是茫然的面對着這一切,儘管他們的年歲各異,但是神情卻出的相似,無不是一張張驚恐不安的面龐。在離開家鄉的時候,他們當,有些沉着的偶爾回頭向遠處眺望,想看看那遠遠落在後面的故鄉,有些邊走邊哭,有些則默默的低着頭,在那裏走着。人們神情各異的逆來順受的承受的這一切。或許他們已經習慣了逆來順受。習慣了這種壓迫,儘管他們並不適應服兵役,但是最終他們還是會選擇接受。
而每當這支隊伍經過一個村子的時候,後面會跟着一大幫人。他們是其某一個新兵的父母或其他親屬,他們三三兩兩的,氣不接下氣地尾隨在後面。因爲這些人一但離開家鄉,要進入軍服役,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有老天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着回來,畢竟在戰場刀槍無眼,沒準性命丟了。
而跟在隊伍後面的人多半是婦女,是隊某一個或者某幾個壯丁的母親或姐妹或者妻子。她們極力想用那熱淚盈眶的兩眼,再看一看自己的親人。當她們看到親人的時候,總是試圖把親人拉回家。
而每到這個時候,騎在馬兵士,則會策馬趕過來,用馬鞭驅散她們,像是對待敵人一樣,會毫不客氣地用馬鞭驅趕着這些女人,不顧及她們只是一羣婦人。
面對軍人們抽打過來的皮鞭,這些捱打的女人們無不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象送殯一樣嚎啕痛哭着。痛苦地站在路邊,暫時放棄了追逐,等到這些壯丁的隊伍漸漸遠去的時候。他們會又一次追趕去。
而這些裹着小腳的女人們,這樣深一腳淺一腳,不顧一切地跟在後面奔走着。有的女人甚至有些神經失常的在那裏高聲喊叫着,最終,裹着小腳的她們,還是落遠遠的落在了隊伍的後面。
“他爹,你一定要活着回來!”
“長順、長順!”
另一個婦女拼命用眼睛尋找着男人的身影,在看到男人的身影時,看着男人那熟悉的臉龐。然後有些絕望的大聲哭喊着。
“活着回來,一定活着回來……”
最後她們木然甚至絕望的站在那裏,望着那些漸漸從眼前消失的男人們的身影。望着他們的親人那樣離開了她們。
這樣的一幕幕整個江北大地演着,離別的情緒使得成千萬個剛剛徵召的壯丁,無不是是沉寂在一種沉重的氣氛之,直到走出了家鄉的地界之後,他們的神色才慢慢的變的好看一些,尤其是當一些年長的在那裏講道着笑話時,那笑聲纔開始沖淡人們心底的愁容。
偶爾的,他們會把目光投向“押解”着他們的兵丁,陽光下,這些兵丁的臉頰無不是油光發亮的。
“你看這些當兵的,他們長得多壯實,你瞧他們臉也是油旺旺的。他們肯定是天天喫肉。”
“我敢說,他們肯定是頓頓白米飯……”
“嘿,你們還真說對了!”
騎在馬的官佐嘿笑道。
“到了軍營裏頭,頓頓白米飯管飽不說,三指寬的大肥肉,碗裏至少能落着兩塊,巴掌大小的鹹魚,想喫多少喫多少……”
既然是在這太平盛世,那肉食也不是天天能喫着的,聽着長官的言語,瞧着那些人一個個面色紅潤,臉膛油光發亮的模樣,這些壯丁們,甚至開始對軍的伙食充滿了期待。
也許對於這一些新兵來說。軍營裏的伙食成爲了他們唯一的期待。也是唯一能夠沖淡他們心離別之愁的東西。
在他們經過一個村子的時候,那村口處,已經有甲長招呼着人們端着碗請他們喝茶。
“這甲裏頭也有人點了兵,你們路過的時候,在這喝一口熱茶,他們路過其它的村的時候,沒準也能喝口熱茶……”
將心心似的話語,讓這些壯丁的心頭顯得有些複雜,不過對於他們來說,這只是路的插曲,畢竟對於他們來說,他們很快會進入軍營之,成爲一名軍人。
走了幾天的路之後,終於他們來到了位於淮河岸邊的軍營之,一路,得益於嚴苛的連坐法,使得根本沒有任何人敢於逃跑。和過去掠民爲兵會有大量的新兵逃亡截然不同。
在軍營,他們看到了一片片的紅色,那些穿着紅色軍服的壯丁,走過這些剛剛來到這裏的,面驚異神情的人們面前時,無不是擡着脖子,瞧着那模樣似乎秀才老爺還得意。
其實,這些人也不過是一羣,他們早來幾天的新兵,剛剛穿軍裝,甚至剛剛學會走路的他們,幾乎是自然而然的,在這些新兵面前充當起了老兵。在覈對了名冊之後,這些新兵便被官長們驅趕到了,進入營,然後領着席子,在能搭窩棚的地方,在那裏搭起窩棚。
在軍營之,已有一些其他人的窩棚搭了起來,但誰也不知道他們要在這裏住多長時間,但是對於搭窩棚他們並不陌生的,這一排排窩棚伸延得很長,排列的很也很整齊,順着那淮河大壩一路綿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