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鐵骨 >第407章 下國臣(求月票,求支持)
    鬱洲,這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島,但是對忠義軍來說,這裏卻是其海軍的根本所在,亦是忠義軍艦隊的母港,這裏擁有設施最爲齊備的船廠以及鑄炮廠,來鴨綠江畔的櫟木、大同江口低磷鐵在工廠中變成了一艘艘軍艦以及艦上的鑄鐵炮,並從這裏駛入大海,駛向遠洋。對於遠航歸來的軍艦來說,回到了這裏,就等到回到了家,不僅僅是因爲這是母港,更重要的官兵的家人也在島上。兩個月前,當遠征艦隊結束長達一年的遠航歸來的時候,整個鬱洲島就像是過節似的,到處都是迎接親人回來的眷屬,父兄丈夫的回來,讓鬱洲島上的人們重新過了一次春節,而當這些遠航的水兵們在那裏沉浸於與家人團聚的歡喜聲中的時候,一艘艘軍艦排着隊等待進入船塢,然後進行維修保養。在一艘艘戰艦接受維護的同時,一些沉浸於團聚之情中的官兵,還是注意到了島上的變化一個又一個營的陸隊開進了鬱洲,兩個月間,足足有十五個營多達5萬陸隊進入鬱洲島。而與此同時,從一艘艘民船從基隆等地朝着鬱洲集結着。商船在集結,物資同樣也在屯集數以千噸的軍需物資從各地轉運至港口並開始裝船。即將有大行動會是什麼樣的行動慢慢的一開始只是少數一些人注意到了港中的變化,而隨着時間的繼續,越來越多的人都注意到了這一切,那些正沉浸於天倫之樂中的海軍軍人知道,也許很快,他們就將再次揚帆啓航,只是誰也不知道目的地將會是什麼地方。就在人們猜測着部隊遠航的目的地時,一艘從朝鮮駛來的商船悄無聲息的駛進了港口,和往日一樣,船上滿載着櫟木以及鐵礦砂,不過與往日不同的是,船上還有幾個客人,這幾位客人一上岸,就立即轉乘另一艘船,直接去了海州,然後又由海州乘輕便馬車沿官道朝着清河駛去。“天朝氣象,果然非我等下邦所能及”在馬車上疾速奔走時,那微微的顛簸,讓宋時烈有些驚訝的感嘆道。“便是尋常官道居然也如此平整,縱是漢城街道亦不過如此吧”對於第一次來到天朝的宋時烈來說,對於天朝的一切,都是好奇的,甚至可以說是嚮往以久的,自從甲申陸沉之後,一直秉持尊周大義的宋時烈,因爲北伐等主張與羣臣爭執加之對大王不能繼承先王遺志的失望,所以便辭去官職。不過在辭去官職之後,他對當時朝鮮人不求春秋正統觀念的現狀深表憂慮,於是以倡導春秋正統爲己任,通過講學授教的方式以圖喚醒世人,傳遞“攘夷以貶清”的思想。而宋時烈對清朝的認識,首先是把清朝看成是夷狄、虜,這是最基本的觀念。進而認爲與清朝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以說,正是在他以及許多推崇尊周大義的士人努力下朝鮮士林纔會一直主張堅持正統,主張春秋大義。“別說是漢城,即便是現在爲清虜佔據的京師,也無法與之相比。”作爲“燕行使”的崔鳴一,自然知道京師的模樣,他的感嘆聽“哎,右庵先生有所不知,自甲申年間先帝殉國,中華陸沉於虜手之後,非但官道破敗,甚至就是京師之地道路亦是破爛不堪,溝壑堵塞,全不見絲毫上國之風”對於朝鮮人來說,他們對於天朝總有着這樣那樣的幻想,在他們的眼中有着太多的上國氣象,只不過所有的一切都隨着清虜的入關而改變,甚至從“朝天使”到“燕行使”兩個截然不同的稱謂之中,也可以看出他們對清虜輕視之心。“若非如此,又焉能稱其爲夷狄”宋時烈立即嘲諷道。“夷狄者實爲蠻夷也,蠻夷主以中國,中國自然不復昨日天朝氣象,今日我大明中興,實是高皇保佑,見以今日,烈皇在天之靈也能瞑目了。”在提及烈皇在天之靈也能瞑目時,宋時烈的聲音顯得有些哽咽,和許多朝鮮士人一樣,對於大明他同樣懷有深厚的感情,在得知崇禎皇帝身殉社稷的時候,更是舉哀於家,着素衣三日。可以說他對大明被滅亡有切膚之痛,對清朝則有滿腔的仇恨,故而大肆宣揚尊明貶清的觀念。“當年皇明若非是爲援我邦,又焉至如此,差點亡國於蠻夷”一聲長嘆之後,宋時烈突然說道,“皇朝,我之父母;建虜,父母之仇讎也,此行,我等必將助以皇明攘除戎狄,肅清中原,以光復先王之舊,以慰先皇在天之靈。”時近傍晚的時候,馬車駛近清河時,在宋時烈等人一路上驚歎於大明的繁華,驚歎着這纔是天朝的氣象的時候,在城外數裏處,馬車卻停了下來,然後有人通傳道。“宋先生,大王與城外親迎宋先生一行”什麼一聽大王於城外親迎,宋時烈立即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壓根就沒有想到,作爲下邦小臣的他來到天朝之後,以淮王的尊貴,居然會親自出城相迎。別說是宋時烈本人,就是朱明忠自己,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也曾仔細考慮過其中的利弊得失,畢竟,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他才知道,儘管大明對朝鮮有再造之恩,但是大明對待朝鮮,可以說是頗爲“輕視”,朝鮮的朝天使來大明時,不過只是派一個禮部的七品官迎接,根本就不拿對方當回事。不過你還別說,雖說有明一代,朝廷對朝鮮使臣並不爲意,例如大明會典所記載高麗末年事多有誣,,朝鮮王室宗繫有誤,從正德十三年起,朝鮮屢次派人奏請修改,但直到萬曆十二年明朝重修會典時才改正過來。朝鮮朝天使到達北京,設有門禁系統,管理嚴格,而相比之下,到清朝時,其對朝鮮卻是越發的恩寵。乾隆更是優待朝鮮國王與使臣,例如親自接見朝鮮使臣,賜宴給諸宗親大臣時特令朝鮮使臣陪同等。但李朝在對清交往中,事大形式極爲虔誠,曾屢次得到清帝嘉獎,然而在文化心態上,始終認爲其高於“胡羶遍地”的清朝,常以“小中華”自居。在他們的觀念中,明朝之於朝鮮,是父母之國,君上之國,有三大恩太祖高皇帝賜國號朝鮮的“大造”之恩,又有神宗顯皇帝的援朝抗倭的“再造”之恩、再加上崇禎十年時毅宗烈皇帝面對內憂外患之際仍命登萊巡撫率兵援助朝鮮的大恩。所以,對於朝鮮來說,這中華沒有比大明更正統的中華了,對於大明更是推崇倍至至。也正因如此,朱明忠才覺得,自己親迎或許有點太過“恩寵”了,對於朝鮮這樣小國,應該像大明那會一樣,不拿對方當事,他們自然也就是事事事大虔誠了。可是最終,朱明忠還是選擇了親迎,畢竟,今他迎的不是朝天使,而是宋時烈這個人,因爲他的一生都在推動朝鮮上下的思明崇明之心。在馬車停下的時候,本就因爲淮王親迎而有些惶恐不安的宋時烈更是急忙打開車門,在下馬車的時候,看到穿着百官簇擁下身着王服的青年時,就在他與崔鳴一等人慾上前行禮時,便看到那身着王服的青年走了過來。這位肯定就是淮王了就在宋時烈剛想要行禮的時候,卻見朱明忠扶住他人的雙臂說道。“孤久聞朝鮮右庵先生大名,今日終得見右庵先生,實爲平生之樂事”之所以會給宋時烈這樣的禮遇,原因非常簡單他能夠以異邦小民的身份秉持春秋大義,不可以存亡而改節,其尊周思想甚至一直影響朝鮮兩百餘年,甚至到20世紀初,在朝鮮仍然有受其影響的“原教旨中華主義”的朝鮮學者,對於這樣的“唯有中華”的“原教旨中華主義”學者,朱明忠自然會給予禮遇。當然,這種禮遇是有目的性的,他需要這樣的學者,繼續推崇在朝鮮“唯有中華”的觀點,並將其變成“國策”,最終讓朝鮮人心甘情願,甚至歡呼雀躍的併入中國,從而成爲“中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在這個過程中,需要無數個像宋時烈這樣的“士林領袖”去傳遞這樣的思想。而宋時烈能夠幫他達成這個目的“大王如此厚待下邦小臣,讓小臣如何敢當。可禮焉能廢”被雙手扶住的宋時烈,在感動之餘,卻又連忙又雙手成拱過頂恭行禮道。“下邦小臣見過天朝淮王殿下”對於宋時烈的“固執”,朱明忠只是一笑,在這個時代呆了幾年,他又豈不知道這些人重“禮”,“禮不可廢”這是一個基本的儒家觀,即便是清河推崇“實學”,於“實學”之中,同樣講究“禮”,知禮方纔立。一個小時後,在清河城外的禮賓館內,朱明忠看着面前可以說着一口流利的江淮官話,時時以春秋大義爲根本的宋時烈,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詞“精神中國人”,不對,不是精神,他是根本就是認爲自己是中國人。像這樣的人,非但應該給予禮遇,甚至還應該大加褒獎,畢竟如果全朝鮮都是這樣的人,那距離朝鮮納爲中國一行省,恐怕也就不遠了。“只要是爲攘除戎狄,肅清中原,是爲光復先王之舊,我朝鮮必定傾盡全力支持皇朝,只是朝鮮小邦而力貧,恐、恐雖有心,而力不足”儘管作爲“中國人”,自甲申陸沉起,宋時烈就渴望着攘除戎狄的,但是他卻清楚的知道朝鮮的實力,別說是幫助皇明,甚至就連在一旁搖旗吶喊也沒有資格,可是對於身爲“中國人”的他,卻對不能爲“父母之邦”排憂解難,而倍覺羞愧,以至於那臉膛亦有些發紅。他這次之所以奉王命來中國,正是因爲得知中國北伐,對於視皇明爲“父母之邦”的朝鮮來說,儘管在此之前因爲懼怕滿清,而不敢有所表示,加之朝臣之中亦有事清者,但是在年前聞知明軍已北伐並攻取山西之後,朝中的那些推崇尊周大義的衆臣立即氣勢爲之一壯,紛紛上書要求助皇明北伐。可自家的事情自己清楚,朝鮮王李棩又豈不知道,朝鮮根本就沒有能力北伐,這也是他繼位後不願重提其父王主張北伐的原因。可是對於生於瀋陽世子館,受盡清虜欺凌的李棩來說,內心深處同樣是事皇明以忠,自然希望在這個時候能夠有所表示,當然,他之所以願意有所表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這個朝鮮王是清虜冊封,若是在皇明中興時不有所行動,萬一將來皇明以他“得位不正”爲由廢他王位,他恐怕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有,所以,這新年剛過,他便派出了以宋時烈爲首使節前往清河,之所以來清河而不是南京,是因爲這兩年,朝鮮一直與清河有接觸。更何況,眼前的這位是大明的淮王,論地位自然高於延平王。雖說心底自認爲中國人,可宋時烈自然不會忽視朝鮮力貧國小的事實,所以當他說出這番話後,只覺得一陣耳熱,畢竟,皇明曾以傾國之力幫助朝鮮,而今日朝鮮卻不能夠幫助皇明,如何不讓他感覺羞愧。而想到先前大王給予他的禮遇,更是讓他有些汗顏,他何德何能能當得起這樣的禮遇,就像朝鮮一樣,力貧國弱又豈是不盡忠事大的理由朝鮮這樣的背叛,如何能對得起上邦母國三造之恩就在他倍覺羞愧難當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入他的耳中,“右庵何至如此朝鮮力貧本王又焉能不知又焉會強求與朝鮮”就在這時,朱明忠的話鋒一轉。看着宋時烈,用一種痛心而且惋惜的口吻,搖頭輕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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