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已經成爲一座死城！
對於城內的人們來說，當他們看到壕溝，看到堡壘時，看到那密集的鹿巖時，差不多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命運——明軍要圍死他們、因死他們……如此，倒也讓守城的一方稍微放鬆一些，至少這說明明軍沒有強攻盛京的打算。
“圍吧，圍吧，再圍半個月，皇會領大軍來救我們了……”
幾乎所有的旗兵都是如此這般的尋思着，而那些個佐領、統領們更是不住的向他們灌輸這個想法。
只要明軍不強攻，他們能守住盛京，守到皇領二十萬大軍救援的時候！
似乎，對於城內的人們來說，他們所有的希望都在於皇的援救，甚至在於明軍不強攻，但是……明軍怎麼可能不攻城？
雖說已經到了五月，但是渾河水依然顯得有些冰冷，對於在軍營已經習慣了每天都要洗澡的忠義軍官兵來說，雖說這河水有些冰冷，但是他們仍然會利用午的時候，在河邊擦洗身體。
良好的衛生習慣等於戰鬥力！
無論是每天洗澡或者完備的廁所，在這個時代都能起到避免大多數流行病的流行，洗澡可以避免蝨子的滋生，而蝨子可以傳播多種傳染病。也正因如此，即便是在戰地，只要有條件，每天洗澡或者擦洗身體，都是極爲必要的。
“這水可真涼……”
用布巾擦洗着身體忍受着河水帶來的冰涼時，王玉樹朝着遠處的炮兵陣地看了過去，不過卻根本看不到炮兵陣地，只能看到一堵厚厚的土牆，那是千個工兵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堆砌出來的厚達六丈、高約一丈的土牆。而在土牆的後方是海防臼炮，現在，大傢伙都已經知道了，那些重達一萬五千斤的海防炮將會打響攻城的第一炮。
“玉樹，你說咱們什麼時候纔會攻城？”
瞧見玉樹的眼睛一直盯着炮兵陣地，老六便問了一聲。
“鬼才知道，反正管他那，只要他們把城給轟開，咱們攻進去，然後……”
用手劃了一個手勢，王玉樹冷笑道。
“殺他個尺草不生！”
但凡任何一個稍有良心的漢人，都不會忘記清軍入關時的屠殺，而對於這些軍的官兵來說，他們的家人親友曾死於清軍的屠刀下，現在，既然是已經直搗黃龍了，那不能輕饒了這些雜種。
有時候，人們的情感總是如此的質樸，而且如此的愛憎分明。
普通的士兵情感如此質樸，而軍官們的情感，同樣也是極爲樸素，他們樸素無華的思想很簡單——收復瀋陽！收復大明的故土，至於其它，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城牆周長9裏332步，四面設了651個防禦垛口，城外原有的兩道護城河合爲一道，加寬至14丈5尺，周長10裏204步……”
在參謀指着地圖介紹着瀋陽城牆以及其城防的時候，張孝武只是拿着尺子在地圖畫着，在他拿筆畫着的時候，於樹傑搭眼一瞧，並沒有說什麼，直到參謀官介紹完了瀋陽的城防之後，幫問道。
“張副指揮，你有什麼其它的建議嗎？”
指揮的詢問，讓張孝武放下筆，擡頭說道。
“河寬14丈5尺，最深處足有一丈五尺深！這麼寬又這麼深的河，想打下來，不容易啊……”
唸叨着這護城河，張孝傑的眉頭緊鎖着。
“按講武堂的教案，攻城無非是放崩、炮擊，這兩種方法使用起來最是簡單，尤其是後者，畢竟，放崩需要開挖隧道，可如果這護城河深了，自然不可能開挖隧道，所以首選是炮擊，雖然根據試驗，用臼炮攻城，憑藉重型鐵彈不斷打擊城牆，最終造成城牆垮塌，但是臼炮又沒什麼準頭，即便是好不容易轟碎了城牆，攻城的時候，因爲用時過長，到時候，守城的一方肯定也做好了準備，到時候……”
擡起頭來，看着地圖架的地圖，張孝傑又繼續說道。
“一場血戰是不可避免的，更何況盛京是清虜老巢，他們必定報着必死之心守城，再加城又有數千悍不畏死的生女真，巷戰、近戰更是其所長，這麼個攻城法，實非策。”
儘管如此，於樹傑並沒有固執的堅持軍令部的計劃，而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指揮，你看這瀋陽城，不過是一方城，長寬各不過兩裏許，如果我們集全軍的臼炮、迫擊炮，把瀋陽城分劃成九個格的話，每個格子也長寬一里左右，然後每格按照五千發炮彈計算，最多隻需要四萬五千發差不多能把瀋陽城內夷爲平地，到時候……”
把瀋陽城內夷爲平地！
張孝武的話聲一落，那邊列席會議的方以智幾乎是立即大聲反對道。
“不行，怎麼能把瀋陽夷爲平地，這瀋陽將來雖說不是東北樞所在，可其卻也是東北要害城市，若是毀了瀋陽，到時候，豈不還得重建，到時候，可得不償失了。況且……”
想到大王早先的叮囑，方又智又補充道。
“況且現在城的清虜大都是其達官顯貴的家眷，他們不知帶來了多少搜刮於我漢人的民脂民膏，若是把城內夷爲平地，到時候，這些東西可也全毀於炮火了……”
“毀不了！”
搖搖頭，方孝武直接說道。
“銀子即是燒化了也還是銀子，況且，那些人誰會把銀子、值錢的東西明擺着放在屋子裏，不都是放在地窖裏頭，只要不是碰巧了被百斤的炮彈砸了，怎麼可毀得了？再說……”
迎着方以智的目光，方孝武有些懶洋洋的往椅背一靠，然後說道。
“身爲部隊主官，我需要爲兵士們的性命負責，至於這瀋陽城……毀了又有何妨，這韃子東西，不要也罷。”
說完這番話後，張孝武將目光轉向於樹傑，然後說道。
“我估計，如果對城內實施炮擊，可以將傷亡減少至千人以內，如果強攻，傷亡可能會超過五千，畢竟城內現在有三萬清軍和民壯！”
“將來咱們搬過來，總需要住的地方，說這麼毀了，總歸是太過可惜了！”
方以智試圖再次想要保住瀋陽城，但是他從於樹傑的目光，已經知道了答案，相於其它，對於部隊主官來說，他們更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城市，他們所關心的是部隊傷亡。關心的是如何最大程度的減輕部隊的傷亡，至於城市……不過只是死物，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嗯，可即便是如此，到時候，這城牆仍然還在那啊。”
於樹傑看着張孝武問道。
“到時候，這城牆怎麼辦？”
“指揮，這城裏頭，有八旗不假，還有旗下的包衣，還有不列旗籍的生女真，他們的心思又豈是一根繩？如果咱們一個勁的把炮彈砸過去，然後適當的加以攻心、勸降，指揮，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獻城？”
會不會獻城，於樹傑並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面對死路的時候，每個人都會爲自己考慮，都會想求一條生路！
“既然如此……”
沉吟片刻，於樹傑的手指在桌面輕輕叩擊，但是他並沒有立即說話，似乎是在權衡着什麼。
“那這麼辦吧！”
無論是方以智也好，於樹傑也罷，他們壓根都沒有考慮將瀋陽城夷爲平地，會造成多少平民的傷亡，相於平民的傷亡，他們各有各的看重，尤其是方以智，在聽到於樹傑點頭同意之後，最終還是無奈的長嘆口氣。他知道，無論如何，這瀋陽城都保不住了！
可惜了……
在方以智心道着可惜，爲不能保住瀋陽城內的建築而可惜不已的時候，於樹傑又說道。
“不過，咱們的行動要快點了，萬一要是清虜不顧一切回師遼東的話，到時候，咱們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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