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鐵骨 >第46章 天命昭昭
    今天三更,求月初保底月票

    在長達十幾分鐘的時間中,文昭閣內都是靜悄悄的,甚至是落針可聞,無論是朱明忠也好,顧炎武也罷,此時都沉浸於這種天下士人所追求最高境界之中。

    天下大同

    這是何等令人激動的名詞,這正是天道所在,亦是天命所在

    誰敢質疑

    看着背對自己的的陛下,顧炎武似乎已經看到了,看到當朝廷意以分封促天下大同時,那些自許聖門子弟的士子們,如何彈冠相慶了,看到他們將會如何欣喜若狂的跳上藩王的船,爲藩王門出謀劃策,以教化四方,實現天下大同,這個聖人以及天下士人的畢生所願。

    沉浸於這個願景之中的顧炎武,似乎看到了天下大同的那一天,當然,他並沒有完全迷失於其中,而是於一旁補充道。

    “陛下,分封各國、以促大同,可若要將來天下大同,雖我華夏早已書同文,可還須語同音,否則,將來天下之人又如何交流就像於兩廣任官,若是不會兩廣方言,必不能與百姓交流,今日分封各國於夷地,夷地夷語豈止千萬,當年蒙元入寇,尚不足百年,即已令漢人雅音於長江以北失正,清虜入寇不過區區十數年,既令京師漢音失正,各國分封夷地,若無語同音,他日必定正音入夷,若是如此,又談什麼化夷爲夏,反倒是變夏爲夷了,所以,以臣看來,各國必須讀同音,如此纔將來的天下大同”

    顧炎武的建議,讓朱明忠不覺一愣,他幾乎本能的想到了現在於清河書院以及官場中必講以洪武正韻爲基礎的官話。實際上,原本在明代以唐宋音韻基礎,參考中原雅音制定的洪武正韻,在明代並不像滿清文人污衊的那樣“不大通行”,事實上洪武正韻在明朝屢次翻刻,影響很大,早就成爲了明朝的官話即讀書音普通話,也正是明朝近三百年的努力,才使得蒙古元的那種“這店裏賣毛施布的高麗客人李舍有麼”;“黃杏未有裏,大水杏半黃半生的有”似胡而非胡、似漢又非漢的“漢兒言語”,是到了明朝中期,才完全絕跡的,從而形成以洪武正韻爲基礎的口語。而在滿清入關後,大明遺民對洪武正韻代表的明代“正音”的推崇,對於並不標準的口語方言,反倒是倍加牴觸。

    也正因如此,甚至就連朱明忠自己,在過去的幾年間,也極爲認真的學着洪武正韻,不過即便是如此,有時候仍然會有些差錯,不過對此,人們似乎也能理解,畢竟,在他“流落”民間的時候,爲了避免暴露身份,只能說方言。

    顧炎武的提醒,讓朱明忠隨即想到了後世的英語,因爲英國在世界範圍內擁有龐大殖民地緣故,所以英語有許多變體。主要有美國和加拿大英語,澳大利亞和新西蘭英語,印巴英語以及非洲英語。

    “語音是基礎之基礎。沒有正確的語音,標準優雅的語調就無從談起,正音亦不能受夷音影響,確實有這個必要。”

    對於既成的事實,朱明忠自然不會反對,只不過是再次以一道聖旨加強洪武正韻的地位,但是方言不可避免的仍然會存在,除非等到某一天,廣播、電視的傳播,纔會一點點的讓方言消亡。

    “不過,洪武正韻的讀音標註上,仍然有所不足,以朕之見,可以”

    想到後世的漢語拼音,朱明忠便開口說道。

    “可不可以借鑑一下西洋字母,制定正韻拼音,用這個拼音,可以拼出每一個字,將來還可以編寫一本字典,對每一個漢字注音,這樣,或學或讀都更加方便,而是發音更加標準。”

    借鑑着幼時學過的拼音,朱明忠甚至還臨時編寫了幾個相似的漢字讀音,當然,後世那套以北京話爲基礎混雜江淮官話的普通話拼音,顯然並不適合標註洪武正韻,不過,對此,朱明忠倒不着急。

    “這,陛下的意思是以西洋文字,標註諸夏之字”

    原本還爲“分封諸夏、教化四方、成以大同”而激動的顧炎武,見陛下突發其想,要以西洋字母標註洪武正韻,自然有些牴觸。

    “這畢竟是西洋夷文”

    顧炎武的提醒,讓朱明忠哈哈一笑,心知這個時代的大明人或許不排斥外來文明,但是仍然有高度自信的他們,自然不屑於用拉丁字母標註漢語,於是便笑說道。

    “今日是西洋夷,可誰又知道,數百年之後,他們會不會變成諸夏呢”

    這一點誰能保證

    也許一百多年後,到了他孫子輩的時候,大明的分封已經到了歐洲,而那個時候,整個歐洲已經完全臣服於諸夏的教化之中,英語、德語、法語以及俄語和其它所有的語言,都不再是什麼優雅的語言,而只是一種趨於消失的土著語言,甚至那裏的人們,也會說着一種以漢語爲基礎的方言。也許,他們那時說着的會是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話。

    “諸夏之所以能成就今日的華夏文明,正是因爲我們擅長學習,擅長髮現學習周圍部族的長處,然後兼收幷蓄,如此,纔有了今天的華夏。”

    雖然這麼說有些強詞奪理,但是定形的思緒,讓朱明忠更傾向於以拉丁字母爲基礎的漢語拼音。

    “當然,更重要的是教育,現在的社學必須要進一步加強,因爲在未來,那些社學中走出來的子弟,他們同樣肩負着責任,肩負着把文明傳播到全天下的責任,有了這麼一套拼音,社學裏的書本就可地標註,讀音就能夠統一,這樣將來他們遷往海外的時候,就能夠把最爲優雅的我們漢人的雅言帶到全世界”

    “雅言,正言也。”

    至於這個“雅言”,到底是不是千年前的唐時的“雅言”,重要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語言的統一可以帶來天下的統一,就像後世的印度人之所以感激英國人,就是感激英國人給他們帶去的英語一樣,英語讓印度的統一成爲了現實。

    想到後世的印度,將印度放大至全世界,朱明忠看着顧炎武時,目光中閃露出欣賞,能夠被歷史記住的學者,果然有其過人之處,他能夠極爲敏銳的看到其中的關鍵。

    語言

    是統一的基礎。

    如果沒有周朝制定的雅言通行於春秋戰國各國貴族士人之間,即便是有秦始皇書同文,也無法改變人們在語言上的分裂,分裂仍然是不可避免的。

    “語言不僅是表達意思、傳達思想的,而且還是聯結社會的紐帶,統一的語言,能夠培育出統一的思想,而帝國的分裂,往往就是從語言上首先分裂,就像歐洲各國,在貴族們開始在日常生活中,說着本地的語言時,一個統一的歐洲,就不可能出現於世界上。”

    爲什麼歐洲無法統一

    究其原因,恐怕就是語言上的不統一,儘管拉丁語是貴族的語言,是宗教的語言,但是拉丁語從來沒有傳播到普通百姓的口中。

    而秦漢以來,爲什麼中國能夠保持統一,正是因爲語言。而這恰恰正是周朝分封諸侯之後,各國最爲重要的恰恰也是雅言的教授與傳播。

    “陛下,現在想來,古之先賢,早就已經申明這些如禮記學記的“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爲先”,說的就是分封各地的諸侯,必須以教學爲重,而“君子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後人總理解爲如果要教化人民,造成良好的風俗習慣,一定要從教育着手。可實際上,也許所謂“化民”,指的是國人在教化城外的野民,必須要從教育着手。而不能一味施以討伐”

    顧炎武對聖賢經書的重新理解,讓朱明忠的眼前一亮,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爲所謂的聖賢經書中,有一些文字是互相牴觸的,因爲面對的環境不同。周朝分封有國人、野人之分,對待他們自然是各不相同。

    就像是殖民統治時,西方殖民者在對待本國人和土著人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待遇一樣,西方各國當時所謂的“人道”,指的是對自己的“人道”,而對於野蠻人呢自然不能用文明國家的方式對待。

    而“聖賢經書”中的那些對待民衆截然相反,甚至彼此衝突的文字,不也是這種衝突嗎

    “陛下”

    而顧炎武本人也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了,兩千多年來士人的誤區他們錯誤的理解錯了周禮、儀禮和禮記的本意。

    “似,似乎是,是我們都理解錯了周制的根本,所謂周制者,今日看來,應該以禮治夏,以力制夷,教夷以禮。而禮不下庶人,這庶人者,應爲城外之野民。應先以力制之,再授其以禮,化之爲夏,而不能以力制之,下其以禮”

    在顧炎武的這番話傳入耳中時,意識到自己也讀錯書的朱明忠突然有種想哭的衝突,麼麼逼的,國人居然讀書讀錯了二千多年,這,這個鍋他麼的誰也沒有想到

    “寧人,朕似乎也讀了假書啊”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