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鐵骨 >第41章 (第一更,求支持)
    文不入武英,武不入文華。

    在大明這是一個鐵打的規矩,這個規矩是爲了在文武殊途,爲了避免雙方互相傾軋,有損國事。也正因如此,才以皇極殿左右的武英殿、文華殿,區別文武官員。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比如兵部尚書就是武官,但是他卻參與內閣,而且有些軍事部署上,內閣同樣也要參與,這個時候就與這一規矩發生了衝突。

    於是兩殿旁的文昭閣、武成閣就成了兩者見面的地方。按定製如果是討論政事,往文昭,兵事往武成,雖然看似繁瑣,但這也沒有辦法的辦法,畢竟,文官視武官爲異類,必定視其敵寇。

    久而久之,現在的大明雖說已經習慣了這種規矩,但是即便是作爲規矩的制定者,有時候,朱明忠自己也會打破這個規矩,就像現在,在與五軍都督府的武將們討論完兵務之後,在張煌言、顧炎武、王忠孝三人求見時,原本應該在文昭閣接見他們,可他還是繼續在武成閣接見他們。

    他們三人過來,除了例行的覲見,稟報朝中事務之外,還有有彙報晉藩的行程,晉藩北上的速度不快,不慢,現在不過纔剛到湖南,對此,朱明忠只是輕聲了一聲,並沒有作任何表態。

    倒是王忠孝在政務之後,再一次上了奏摺,又一次請求致仕。

    一般致仕的年齡爲七十歲,有疾患則提前。而王忠孝已經七十有三,按理早應該致仕,但是在過去三年,他卻一直是閩王繫於朝中的象徵,自然幾次致仕,都沒有同意。

    甚至就連上一次。他帶頭違抗聖命,對於別人是流放,對於他的懲罰,不過只是罰了幾個月的俸祿罷了,

    對此,王忠孝當然也明白,陛下不肯放他還鄉,並非不體貼,而是朝廷需要穩定。思量着,王忠孝便說道。

    “陛下治國用人審慎大膽,臣心裏佩服之至。臣如今已經七十有三,陛下雄才大略,臣老邁,雖有心追隨陛下朝夕辦差,可卻已經力不從心,還請陛下念臣離鄉多年,同意臣返鄉故里,以他日葬於鄉梓”

    面對這樣“乞骸骨”之言,看着早已老邁的王忠孝,看着他立在那時瘦削的模樣,朱明忠長嘆道。

    “三年前,朕登基襲位,三年來,雖勉強也算是勵精圖治、不敢有絲毫懈怠,總算是國事稍安,可實則,今時天下未端,雖內藩割據漸解,可其實還是亂世,畢竟,清虜據以西北,西南等地亦有匪患,即是用人,雖是人才濟濟,但其中難免有僥倖求恩之徒混雜其間,雖是亂世,可卻又不似早年那樣易於識別。雖可從容擇善而用,但卻又時不待我,過去三年,全賴諸卿傾力,方纔使國事稍靖,如今長儒以七十有三高齡乞致仕,於我大明可謂有鞠躬盡瘁,若朕仍不同意,豈不通情理”

    陛下長篇大論的一番話落進王忠孝的耳中,讓他再次長揖道。

    “臣崇禎三年蒙孝烈皇帝恩典爲進士,授戶部主事,後蒙思文皇帝恩典,授光祿寺少卿,再至孝匡皇帝授兵部右侍郎兼太常寺卿。又得陛下擡舉入閣爲輔臣,受大明皇恩不可不謂之不重,若非是行將就木,臣又豈會乞骸骨還鄉,臣此生所憾者不得親睹我大明極盛之世了。”

    此時王忠孝盡是副老淚縱橫的模樣。

    “也許你看得見,也許看不見。”

    朱明忠目光炯炯的望着遠處,然後繼續說道。

    “可是朕卻希望你看得見。你們那一代有你們那一代的功業,子曰逝者如斯指的是河川,當年清虜入寇,江年傾刻皆降,若非是爾等忠臣義士力攬狂瀾於將傾,朕也恐怕只能於心中暗傷而已。”

    站起身來,朱明忠緩緩的在武成閣內踱着步子,好象要把思緒拉回來似的,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他又說道。

    “現在晉藩入朝,雖說地方偶有匪患,可卻不過只是賊人聚嘯。但清虜據以西北。妄圖再入中原,還有就是南洋有西班牙、荷蘭、英國等歐夷越洋而來,今日若不能將其盡逐天竺海,他日必將爲患我大明,朕必要根絕了這些亂源,非如此,不能安天下。現在關緊的是內地政治還不修明,許多事不從這個根上去作,就會事倍功半。”

    已經得陛下同意致仕的王忠孝這才說道。

    “陛下是不是爲當前內地諸事憂慮”

    朱明忠搖頭說道。

    “方今諸事不是源,當年流落民間時,朕與師傅遊走天下,所聞所見,每每總讓朕晝夜眠。我大明險亡於流寇,而非賊虜,流寇紛起,雖因天災,可流寇成勢爲禍全國,卻源於地土兼併、差役不均、田主佃戶勢同水火,富的越富,窮的愈窮。人窮極了什麼事做不出西賊起於災荒,可勢成於中原,中原百姓從賊雖爲其裹脅,但憑的是不納糧、掠富戶,以此收買了人心,令百姓甘願從賊,這纔是我大明天下崩亂的根本”

    作爲皇帝,朱明忠自然要考慮很多問題,他所說的這些話,看似是自己的反思,實際上卻也是這個時代以及後世人們的對明亡的總結。

    “民有三息:飢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若是如此,天下必將大亂,想要避免這一切,非得飢得食,寒得衣,勞得息,如此,即便是偶有賊人聚嘯可卻沒有作亂的根基去年那幾份丁銀的摺子你們還記得吧”

    “臣記得了。”

    在三人應聲時,身爲首輔的張煌言急忙答道。

    “這丁銀是清虜於永曆十一年編定賦役全書,其中所載各項賦稅原額均以萬曆舊額爲準,略加訂正。其用意旨在用萬曆四十年天下億兆人丁,徵今時之稅,全不顧天下戶口於流寇、清虜屠戮中,已經是十不存一。如此自然是“鬼名累累,空缺紛紛”,可朝廷稅額卻不能短少,於是各地州縣只能拿在籍人丁開刀,虛增人丁應納之銀只能由在籍之丁包賠,在籍人丁不堪重負,只有逃亡,於是跑了的人的丁銀又要加到沒跑人的身上。包賠引起逃亡,逃亡導致更多包賠,如此惡性循環,在籍之丁日少,丁徭日重。如河南者而有的地方竟然疊加到6-7兩之多。如此,河南巡撫呂留良方纔建議“攤丁入畝”,陛下於今年下令推行,天下百姓無不感念陛下皇恩浩蕩。”

    儘管看似是在誇着皇帝,可張煌言的神情卻顯得頗爲得意,畢竟,呂留良出自他的幕府,而“攤丁入畝”也全憑他傾力支持才於全國推行。當然,儘管“攤丁入畝”導致丁銀銳減,但是另一方面,朝廷卻在今年增加了鹽稅收入,因爲早在江北時期就已經推行“廢除包商、就場徵稅”,場稅的增加,使得朝廷非但沒有減少收入,反而額外增加了兩百餘萬兩的稅收。

    鹽是變相的人頭稅,畢竟天下人,都離不開鹽。

    “皇恩浩蕩不假,可大亂之後,必有大治,“盛世滋丁”之下,他日人丁日多,土地日少,又該怎麼辦況且土地兼併每每總是愈演愈烈,人丁日多,土地日少。天下又如何能安穩”

    王忠孝則於一旁答道。

    “陛下,土地兼併自始皇以來,無論哪一朝哪一代都有,太平久了這種事就難免,只能因勢而行。況且,現在朝廷掌握天下十之四五之田地,待人丁之多之時,亦可由官府發賣於百姓,從而緩和田畝不足之變”

    一直沉默不語的顧炎武直接說道。

    “若是官府發賣,恐怕最後只會落到富戶手中,貧民又有幾人能買得起田若是官府發賣,富戶必定與官府勾結,如此,豈不正順了富戶的心意”

    王忠孝立即反駁道。

    “恐怕不能一概而論,富人裏有樂善好施的,有爲富不仁的;貧民裏有勤勞拙樸的,自然也有刁頑無賴的。比起來,貧民裏還是不遵法度的人多,畢竟無恆產者無恆心。只要朝廷制定好法度,自然可以公平發賣官田。”

    思量了一陣子,張煌言搖頭說道。

    “既便是發賣官田,若是碰着子孫後代刁頑懶惰,他日勢必會賣掉祖產,如此土地兼併自然不可避免,朝廷今日可以出官田,他日又豈有源源不斷的官田讓出”

    “那”

    沉默片刻,顧炎武擡頭看着陛下說道。

    “那若是移民海外呢盛世滋丁,他日中國必定是人稠地窄,可海外之地卻是人稀地廣,若是能將閒丁移民海外,即使是偶有土地兼併,想必也不足爲慮,畢竟,田再多,總需要人去種,若是百姓因爲無地少地紛紛遷往海外,沒有足夠的勞力種田,富戶自然也就不願意買地了,畢竟,他們買回來的田,沒有佃戶去種,最後反倒白白負擔朝廷的賦稅。這土地兼併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顧炎武這麼一說,讓王忠孝與張煌言的眼前皆是一亮,他們雖說知道海外移民的好處,卻不曾知道它有抑制土地兼併的好處。

    “確實如此。”

    朱明忠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種市場經濟循環。

    “而且佃戶越少,其索價就越高,最後種田反倒就不划算了,自然也就沒有願意兼併土地了,不過怎麼才能讓百姓願意移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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