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齋先生,你的意思是……內閣?”
“殿下!”
見太子這麼快就反應了過來,王夫之便笑着說道。
“陛下讓太子監國,並不是意味着,太子必須要事事親歷親爲,否則,大明爲何設立內閣?內閣是陛下的輔臣,既然太子監國,自然是太子的輔臣,這次西域之事,內閣一時無法決斷,徵求上意,如此確實也是尋常,只是此次到底是無法決斷,還是因問題棘手,才把這個皮球踢給殿下?”
王夫之的反問,讓朱和嘉的臉色微微一變,一開始的時候,他確實以爲這是難得的磨練,但現在看來,磨練並不一定是針對一個問題,作出具體的決定,父皇所要的磨練又是什麼?
“其實,即便是這一次殿下做出了一個讓各方滿意的決斷,但是,將來呢?我大明之大豈止萬里,萬里之地事務諸多,今天有西域之事,明日有南洋之事,事物皆有不同,難道次次碰到難題都要“聖裁”不成?如此又要內閣何用?”
離開清河書院之後,坐在馬車中朱和嘉的表情不時的變幻着,他甚至又一次想到了少年時,父皇的那句話。
“做皇帝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處理事,而是如何用人,只要用對了人,國家也就太平無事了!”
用人!
識人、用人……
朱和嘉似乎明白了,明白了爲什麼許多明君在屏風上記下某個大臣的名字,也爲什麼父皇總會在他的小冊子上,記下一些名字,並且吩咐門下司調來他們的資料,父皇看似很少過問朝政,其實,正是因爲父皇能夠發現人才,並且能讓人才人盡其用。
但是識人、用人只是開始,更爲重要的是什麼?
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之後。朱和嘉的內心充滿喜悅,在這一瞬間,他甚至看到了父皇讓自己監國的目的所在,並不是讓他事事親歷親爲的解決國內事務,那是大臣的事情,對於皇帝而言,所需要的,就是用好辦事的大臣,這纔是處理國事的根本。
回到了太子東宮後,朱和嘉直接吩咐女官取來內閣的奏摺,然後直接在奏摺上批閱,隨後又吩咐人送回內閣。
“知道了!”
如此三字,被送到方以智的面前時,他頓時傻了眼,他未及細想後背就冒出了一股冷汗。
“殿下生氣了!”
將奏摺丟給張煌言,方以智苦笑道。
“蒼水,看來,咱們到底還是沒有弄明白啊!”
“別忘了太子是陛下一手教出來的,陛下一直不說,並不意味着,太子不會學啊。”
“得了,咱們還是趕緊把這件事處理好吧,殿下是生氣不錯,可如果咱們不把這件事處置好,到時候,恐怕就不單單是生氣的事了。”
看着搖頭苦笑的張煌言,方以智突然笑道。
“其實,這也是好事。”
“哦?”
“太子今年不過才二十幾歲,就看穿了爲人君的根本,陛下後繼有人,大明的將來可期啊。”
說出這句話後,方以智與張煌言兩人無不是哈哈大笑起來,在大笑之餘,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方以智又問道,
“如果所料不差的話,這次顧衍生的日子,應該也不好過吧!”
何止是不好過,簡單是如會針氈,幾乎是在得知太子的批示的令旨後,顧衍生就像是急着澄清什麼似的,第一時間趕到到了東宮,還不等他解釋,就不得不持笏站在太子面前,迎接着太子的雷霆之怒。
“顧衍生,你告訴本宮,門下司是什麼?”
“門下司是宮廷侍從,是陛下的近臣,爲陛下參謀國事……”
額頭冒着汗,顧衍生的臉色顯得極不自然。
“那麼本宮問你,既然父皇出巡,本宮監國,門下司應該是何人的參謀?”
“自,自應該爲殿下參謀事務……”
持笏深揖的顧衍生也沒有解釋他的想法,無論什麼解釋,在事實面前都是蒼白的。
“那在這件事中,你又是如何參謀的?”
冷冰冰的反問之後,朱和嘉直接說道。
“顧衍生,你是父皇任命的門下司侍中,按道理,本宮不便追究你的責任,可既然你是在本宮監國時失職,那麼這失職的責任總是要追究的,侍中是宮廷近臣,容不得失責!現在平南總督的任期已到,你就到平南去吧……”
在顧衍生失魂落魄的離開東宮時,對他的處置立即在中都傳遍了,朝野無不是爲之震驚,一時間,對此事的關注,甚至超過了對西域降人的關注,輿論雖然談不譁然,但卻也看到了殿下的另一面,畢竟,任歷來的“規矩”,侍中入朝至少可以爲一部尚書,而現在卻直接被髮配到最偏遠的平南,這不能不讓人震驚。
而更讓人詫異的是,對於顧衍生的這個任命,內閣並沒有封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沒有封還,並不是因爲趁機打壓門下司,而是因爲太子對內閣同樣極爲不滿,因爲門下司是宮廷侍從,所以他才能直接處置。
顧衍生的去職,雖然談不上殺雞給猴看,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太子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