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還禮,而後三人再次入座。
魏和看了看地上那還在蹦跳的鮮活魚兒,對李悅說道:“你又去給我抓喫的了,多謝李兄弟,不過真的不用。我負責這攤子事兒,不適合太過搞特殊化,如果只有我有魚喫,看到的不知道會怎麼想,人心可雜啊。”
李悅不以爲然地說道:
“你指揮他們幹活,多喫幾條魚罷了,還不是別的途徑得來,是我親自下水抓的,比起之前那些理水主簿來說,也要強上太多太多,哪個敢嚼舌頭,又有哪個有良心的會嚼舌頭?”
“大家都有自己的活計,誰會花費那麼大精力關注你這個?有的話也不會是什麼重要人物,更不會帶來什麼重大影響。更何況,你作爲這裏的核心,不喫好點兒若是拖垮了身體,對於工程來說損失更大,所以我認爲我做的沒錯。”說到這裏,李悅很是理直氣壯。
魏和說不過他,只是不住地搖頭。
方長在一旁看的有趣,他並不在意魏和喫不喫魚,因爲這些事情和自己無關,這屬於魏和的個人追求和選擇。
與之相比,方長更在意李悅的狀態。
所以他盯着李悅一直看,終於讓對方感覺有些發毛。
看着面前這位魏和的長輩,面帶有些奇怪的微笑,不停打量自己,李悅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方先生,有什麼問題麼。”
倒是旁邊魏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拍了拍自己腦門,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魏和趕緊轉頭,對旁邊李悅說道:
“噢,是我疏忽了,李兄弟,方先生是修行中人。”
“所以?”
聽到魏和這麼說,李悅一時間也沒有理解,不過他還是運起目力,朝這位“方先生”身上看過去。
結果他當場被震驚住了。
之前魏和沒有提醒時候還好,李悅只以爲方長真是對方的長輩,例如遠房親戚之類,畢竟兩人也算熟稔,李悅知道魏和的壽數並不長。雖然李悅知道當初魏和曾經修行過,但對方現在已經是凡人,所以也沒往這方面想。
如今親眼一看,李悅感覺自己在凝視深淵。
不,並不像深淵那樣恐怖,李悅在方長身上,除了深不可測之外,感覺到的更多是寧靜和博遠。自己凝視的,更像是星空和大海,讓人驚歎,讓人折服,讓人感慨自己之渺小。
他愣神的時候,魏和在旁邊說道:
“方先生修爲功參造化,肯定早就發覺到你的跟腳了,所以多看了幾眼,也屬常事兒。”
李悅這纔回過神兒來,離開座位復拜後語氣有些顫抖的說道:
“小妖李悅,見過前輩。”
“不必,莫要如此客氣,便如剛剛那樣就好。”
方長搖搖頭,虛扶一下,讓李悅感覺自己不由自主地擡起了拜下去一般的手和身子,重新回到座位上。於是長久以來,自持修爲不錯,頗有勇力的李悅,立刻便再次確認,對方的修爲確實深不可測。
不過,對於這隻妖怪如何混進了理水的隊伍裏,方長還是有些好奇,於是他對魏和提出了這個問題。
魏和笑了笑說道:
“說起這個,其實也不算是巧合,不如讓李兄弟自己敘說一番。”
旁邊李悅很自然地點了點頭,他謹慎地思索了下,帶着回憶向方長說道:“方先生應當能夠看出來,雖然在下外表很年輕,但是壽數已經不少。算到今年的話,大概……七十有餘?這是我化形後的年月。”
方長點點頭,作爲迴應,並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這隻妖怪水平確實不低,畢竟妖怪們化形的過程,是生命本質的一次重塑。這會讓妖怪能夠在某種狀態下,成爲從內到外真正成爲一個人類,這相當於打開他們後面修行的大門。
但是這僅僅相當於開啓了一扇門,一扇後面具有無限可能的門,具體後面情況如何,還是要看他們自己的想法、追求、悟性,還有行動。
比如對當初遇到的,那個名爲胡雪球,如今住在南疆的白狐精,化形後便愛上了成爲一個人類的感覺,有意荒廢了修行,準備配着自己的愛人,一起等這幅人軀壽盡而終。
那也是種選擇,不過類似的情況比較罕見。
對於大多數妖怪們來說,化形後只是開啓了新的修行道路、新的修行方式,而且是隻有具備人身,才能啓用的道路和方式。
而面前這位名叫李悅的妖怪,外表年輕的宛如當初剛剛化形時候,而且其化形後待了七十多年,依然健康,剩餘壽數明顯綿長,這當然是對方修爲進度快速,導致的現象。
於妖怪們中間,單論修行速度,李悅肯定是爲首的那一檔。
只聽李悅繼續講述道:
“剛剛在下對方先生說,我是這信臺村人士,其實也不算說錯,最近這些年我一直住在信臺村,已經成爲了這裏的居民。不過最初的時候,我可不是信臺村的人。”
說到這裏,李悅走到了旁邊的角落,那裏的桌子上攤着張地圖,地圖標示的很是簡陋,但依然能夠看清楚周圍的大致地理形勢。他指着地圖上的標記,對方長和魏和說道:
“看,這裏有個河西村,我當初便是這河西村人士。”
“但是最初,河西村並不叫河西村,而是叫河東村。當初河西村在大河的東岸,爲了方便好記,周圍百姓們一直管這裏叫河東村,我還清楚地記得當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