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聽到方長的要求,攤主歡快地應和着,手上動作更是麻利,揉麪揪面,往正開水花的大鍋裏扔,夕陽映紅了他的雙手,也映紅了不斷飛舞的面片。
攤主一邊做一邊說道:
“客人您真是幸運,再來晚些就沒有羊肉面了。”
方長也閒來無事,他摘下葫蘆抿了口酒,對攤主問道:“老人家在此擺攤多少年?”
“有三十多年了吧。”攤主陷入回憶,但手上絲毫不停,“這個攤子,其實是我父親支起來的,那時候我跟在他後面,一直在幫忙。”
“沒幾年,我父親過世,我就自己接過了這個攤子,以此爲生,給每天南來北往的客人們做面喫,唉,時間過得真是快啊,一轉眼,我也到了父親當年的年紀,子女也已經長大成人。”
聽到攤主感嘆,方長笑道:“原來是幾十年的老手藝了,怪不得生意興隆。”
“那可不,我這裏回頭客很多,有些更是十年如一日的來喫。很多經常走這條官道的人,每次路過鎮上,總是要從我這裏買碗麪喫。”
“我這面啊,軟、嫩、滑、香,喫的時候極其順溜,暖和又飽肚,最適合那些勞累一天的人。”
看了看周圍吃麪人,果都風塵僕僕,一個個埋頭喫着,速度又快聲音又大,臉上各自帶着滿足神色。
攤主看着在鍋中翻滾的薄面片,繼續笑道:
“不過,剛剛說客官您幸運,也不是虛言,我這裏羊肉面賣的非常好,但是我從來不敢多做,小本生意,經不得風波。”
“肉貴啊,若是做多了,哪天路途不好來客少,第二天味道就變了,所以客官您再來晚一點,羊肉面就沒了,不過豆腐面麻醬麪,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說話間,攤主將面用大笊籬撈起,流暢地倒進粗瓷大碗,又從旁邊桶裏撈出幾大片汁水淋漓、肥瘦相間的羊肉,蓋在面上,灑上些蔥花滴上兩滴芝麻油,再澆上一勺麪湯。
接着,他像店小二一樣吆喝道:
“您的面來嘞!”
“多謝。”
方長接過面,聽攤主繼續說道:“桌上有調料和小菜,您可以按照自己口味增添。”
桌上有醬油醋蒜泥韭菜花鹽粉辣椒香菜,放在陶瓶和小木盒裏,供食客隨意取用。
方長什麼都沒加,從竹筒裏抽出兩根竹筷,直接開始品嚐。
“果然好味!”他吃了幾口,面就像攤主說的一樣軟嫩鮮滑,進嘴後不由自主就進了喉嚨,回味無窮,羊肉滷的很透,滋味非常足。
聽到顧客誇獎自己作品,攤主有些得意:
“每一個喫我面的都會這麼說,這幾十年,面的做法我改進了十幾次,說不定再過上幾年,我會把面調的更好喫。”
“這虎橋鎮上從老到少每個人,都知道我老徐做面手藝好,我這面的名聲,並不比伏虎餅差多少。”
方長喫着面,笑道:“說到虎橋鎮,掌櫃的是否清楚,那龐員外家的怪事是啥情況?”
“來一碗羊肉面。”旁邊有顧客過來,朝攤主說道,然後轉身在方長這張桌子坐下。
攤主趕緊應和,然後繼續在麪糰上忙碌。
他一邊扯麪片,一邊側頭對坐在桌邊吃麪的方長笑道:“可不敢稱掌櫃的,我這沒有櫃檯,只有一箇舊麪攤——那龐員外家的怪事,大家都知道,但可不敢多說,傳到員外耳朵裏就禍事了,我一大家子,還要繼續在這虎橋鎮活下去呢。”
“唔,也對。”
聞言方長繼續吃麪,這面非常棒,就這一小會兒,他已經吃了大半碗。
旁邊新來的顧客正在等自己的羊肉面,他聽到了方長剛剛和攤主的話,看了看方長。
見這人即使是穿着破舊衣服,坐在街邊小攤上吸溜面片,也無法掩蓋那份出塵氣質,遂心生好感,拱手爲禮,問道:
“這位朋友請了,不知尊駕貴姓?來自何處?”
方長擡起頭看了下對方,那是一位風塵僕僕的行人,就像這個麪攤上大多數食客一樣。
一條扁擔斜靠在桌邊,常年勞作讓他的手上有着粗大老繭,日曝風寒,讓對方的臉上已開始顯現皺紋,鬍子之間夾雜着幾根花白。
嚥下口中面片,他迴應道:“免貴姓方,人間一散人而已。”
對面人也介紹自己:“在下懷鳳府謝廣安,人稱懷鳳老謝,關於龐員外家裏的怪事,我倒有所耳聞,卻不知方先生詢問此事,所爲爲何?”
“只是好奇罷了。”
點點頭,謝廣安笑道:“那就好,此事不要多探究,在我看來,那不過是龐員外遭的報應罷了。”
“遭報應?”方長挑着面片,有些驚奇。
“嗯,我不是本地人,也不用像虎橋鎮上人一樣懼怕龐員外家勢力。從我朋友那裏聽說,這龐員外素來行事蠻橫,手段酷烈,最近更是謀害了一家人。”
聽到謝廣安的話,方長停下手中竹筷:“害了一家人?爲何。”
“據說這家有兩塊很不錯的田地,龐員外想出價買下,這家人以此爲生堅決不賣。然後不知怎地,家主就被鎮上差役抓了去,這家也就散了,那兩塊好田地,自然也落到了龐員外手裏。”
“官府不管麼?這家人也沒去告?”
“差役背後,聽說是縣衙中的吏員,這座虎橋鎮去懷鳳府龍安府很順路,但是到管轄此地的寧河府府衙,卻是路途不便。”
“而且到了那裏又如何,還不是吏員來接待,這種事兒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之前有被刺配的,還有被枷殘疾的,最終還不是人財兩空,唉……”
很俗套的故事,但是對當事人來說,無吝於滅頂之災。
謝廣安攪了攪碗中面,繼續說道:
“不過幾乎就在那同時,龐員外家也頻頻出現怪事,有時候是家裏物品不翼而飛,出現在奇怪的地方,有時候是家中僕役人員忽被擊倒,出現在房頂上水溝裏。”
“爲此這龐員外不堪其擾,花費重金,去州府裏尋求高人解圍。但高人們來了後,紛紛表示此事難解,蓋因連具體情形都弄不清楚,只能簡單做個法事後離去,而怪事在此後一直不停,大傢俬下里都說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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