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旁邊谷山對這名字並無感覺,而是滿面威嚴地斥道:
“郭達,我觀你尚未化形,爲何不于山中或者紅塵中潛心修行,爭取早日脫得妖軀,而是來此禍亂一地?加稅招兵之事,也是你能碰得?須知此事惡業深重,當心因果纏身再無存進!”
妖怪被倒攢着手綁住,剛剛伸出的利爪依然尖銳,只是被麻繩限制住四肢不能行動,她跪坐在地板上,素色羅裙平攤着,情形狼狽。
經過這番變故,她受了驚嚇,微垂着頭,眼淚嘩嘩涌出,但由於面容精緻嫵媚,竟然有梨花帶雨之感。
剛剛激烈戰鬥中,這妖怪頭上一朵絨球落下,黑髮中竟然支棱出只粉白獸耳。原來此妖化形未成,爲了在人間行走,將耳朵和絨球頭飾捆在一起,作爲遮掩。
聽到谷山厲聲詢問,她只是不斷搖頭,一個字都不說。
谷山轉頭問旁邊齊知縣:“齊知縣,此妖來了縣衙多久?”
知縣齊南放下心結後,最近睡眠充足,食慾大振,喫好睡好後精神充足,面容紅潤,再不見絲毫疲憊,黑眼圈也消失無蹤。
他聽到谷山相問,滿面笑容,施了一禮說道:
“剛到幾個時辰,二位來的很是及時,在下多謝兩位先生援手。不久前這……妖怪,忽然出現在後衙院中,讓人帶她見我,而後我屏退左右,又奉上美味佳餚。”
“即便如此,她還施展了一手妖術,將桌上空湯碗劈爲兩半,斷口光滑無比,恐嚇我若是有違命令,脖頸就會如那湯碗般斷開。”
旁邊老僕點點頭:“還好看到她到來後,我就如約定那般,用提前纔買的紅燈籠,替換了門口燈籠,之後沒多久,二位就來敲門了。”
谷山怒道:“真是兇殘。”
而後他轉向地上妖怪,呵斥道:“誰派你過來的?整個計劃又是什麼?還不速速從實招來!不然我嚴刑拷打,可不留手!”
地上妖怪只是哭泣搖頭,堅決不言。
“很好,有骨氣。”
谷山像個反派似的說出此句,而後伸手一指,地上妖怪便全身抽了筋,倒在地上痛苦嗚咽。
見到此景,方長趕緊一揮手,隔絕這客廳中聲音,免得這嗚咽聲傳出去,不然怕是對齊知縣名聲有損。
片刻後,谷山收了手指,喝道:“郭達,你可願招!”
地上妖怪從抽筋中緩了過來,畏懼地看了看這手段狠辣的老者谷山,依然不說話。
“既如此……”
見地上妖怪冥頑不靈,谷山正欲再次伸手指,讓這妖怪再嚐嚐全身抽筋的滋味,結果地上妖怪看到其動作後,猛地一聲慘叫:“不!我願招,我願招,郭達願招!郭達願招!”
方長和知縣,以及知縣家中老僕,一齊站在旁邊,看着谷山拷問。
谷山接着問道:“既然願招,那就老實交代,我們能知汝是否撒謊,若有半句虛言,絕不輕饒!”
地上妖怪連連叩頭,表示不敢有所隱瞞。
“派你過來的是誰?是不是知州?”
“不是,是知州身邊的彩娘子,我在她手下聽用。”
“她是誰,是妖怪?”
“嗯,她也是。”
“你們的上線是誰?是誰派你們來的?爲何要禍亂人間?!”
“只是聽命而行,具體是爲了什麼,我也不知道。那次恰好有機會,我當面問過彩娘子,結果她告訴我說,她也不知道。”
“哦?竟然這樣?”
見對面拷問自己的老者滿臉疑惑,手指不斷晃動,地上小妖心頭大恐,拜道:“上仙明鑑,在下不敢有半分虛言!”
見狀,旁邊方長出聲,對谷山說道:“她說的是真的。”
谷山點點頭:“我也感覺到她沒有說謊,但這更讓我疑惑——她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倒也不難。”方長笑道:
“溫城隍拜託谷先生此事,必然不僅僅是爲了捉這未化形小妖,應當也有讓先生一起解決本州威脅之意。我們拿了這郭…達,不如這就啓程,去州城中尋到那彩娘子,調查一下此事。”
“好。”谷山點頭。
他們對旁邊知縣辭行道:“齊知縣,我們準備繼續追蹤一下此事,爲此要將這隻妖怪帶走,若知縣您無異議,我二人這便告辭。”
“當然,儘管帶走就好。”知縣齊南對於地上被綁住的妖怪,心中很有些畏懼,方長和谷山所提,他確實求之不得。
接着,知縣又讓旁邊老僕端出個小托盤,上面是些散碎金銀。
“二位先生大恩,在下無以爲報,只能贈些黃白俗物,可以路上用作盤纏,家資不豐,望莫嫌棄。”
“不必。”
方長擺擺手,旁邊谷山也表示於己無用。
見知縣態度誠懇,方長笑了笑,看了看周圍,而後從剛剛開宴的桌上,取了疊大餅捲起,又拿上兩塊乾肉脯,對知縣道:“這些足矣。”
齊知縣眼中,兩人態度灑脫,故而不敢多讓,生怕惱了兩位高人,於是讓老僕將托盤收起,又拿了木盒點心塞給兩人。
谷山扭過對旁邊地上妖怪說道:“還不速速現出原形!”
妖怪聞言,順從地將頭一低,迅速化爲了只大號兔子,約莫有臂長,渾身雪白,長耳短尾。倒是那兩根麻繩,不管對方大小變化,依然貼身,緊緊捆着兔子前後腿。
其實這隻兔妖,並未進行化形,本質還是獸。
化形完畢後,從裏到外皆是人形,故也擁有了人族壽命和道路。而腳下妖怪這種強行變化者,其實與未化形近乎一致,和人族也有生殖隔離,確實算兩個物種。
谷山拎起兔子後腿,往肩膀上一挎,而後對旁邊方長說道:
“方先生,我們走罷。”
揹着兔子,他們就像上山歸來,有了收穫的獵人一樣,沿着官道,朝東徐徐而行。
他們準備去利州府城裏,會一會那彩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