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泉水,隨着方長和慕安寧的勞動,朝山下延伸的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清澈水流隨着架高的竹渠,嘩啦啦流淌着,翻越了幾道微凸山崗,穿越亂石灘和草坡,順着山溝蜿蜒而下。
方長伸手指着面前竹渠,朝慕安寧笑道:“看起來山裏的生靈們對這個很好奇。”
此時周圍圍觀的小獸越來越多了,甚至有靈獸混跡其中,並不怕人。衆目睽睽之下,方長倒是放棄了抓兩隻回去品嚐的念頭,哪怕圍觀者們有些看起來很美味。
慕安寧倒是對這幅景象見怪不怪,他邊將削好的樹杈往腳下土裏猛戳,邊說道:
“我上山採藥也經常有小獸來圍觀,不過師父總讓我帶好利器,免得被那些懵懂兇惡的猛獸襲擊。南屏山裏的靈獸不少,也不怕人,其中還有幾位開靈化形的,和我們有些交情,哪天碰到的話,可以將他們引見給方先生。”
幹活的過程中,少年偶爾還會去旁邊採上幾株草藥,放進隨身的布袋裏。這是他平常一直在做的事情,就像入睡與飲食一樣自然。
南屏山裏這些藥材,被他們師徒二人採下山後,會經過炮製,而後用來救助周圍百姓,解除病痛。
方長準備這幾天裏,自己有閒暇時候,和桑子平師徒學習一下辨認藥性炮製藥材等。畢竟這種學問,可沒法像法術一樣,跟着修爲提高而自然會,只能自己去學。如今正好碰上,方長自然要求教一下。
因爲雲中山裏藥草也很多,但他並不會應用。每次在山中遇到藥材,只能放過並小心不碰壞。倒是山下林溪村裏面的林海,不知道去哪裏學來了種植藥材的手藝,將自家山坡梯田改成了藥田,給山下大夫們供貨。
另外,方長還記得自己在利州時候,所結識那位愛下棋的老修行人谷山,會煉製草丹。
草丹功用甚多,應當用了靈草和草藥,雖然不清楚理論,但想來和醫者岐黃之術有相通之處。回頭待學習足夠多,有了把握,自己也可以鑄個丹爐,去信和谷山請教一番之後,開火煉丹。
僅用兩天時間,方長和慕安寧就將這條竹渠,引到了山下村莊處。
代價是山上竹林少了一小片,露出高於地面半尺的竹節,還好這種植物生長很快,用不了多久,翠直的身影會重新佔據這片空地。許多形態合用的樹枝,也被兩人砍下來,做成符合要求的支架。
聽到門外動靜,桑子平走出門來。
他正看到方長和慕安寧一起,在往地裏打樹枝做成的支架。、
兩人身後,有竹子所製成的長長溝槽,被樹枝架在幾尺高處。竹子俱被從中間劈開,露着雪白內裏。清澈的水流正經過這竹製窄窄溝槽,往外流淌,激在地上形成水花,溼了一大片,
見到這一幕後,桑子平十分高興,他稱讚道:
對於這個提議,方長自無不可。
他與桑子平師徒一起,合力將最後幾段竹渠裝好。
從竹渠末端涌出的細細水流,在地上衝出了個淺坑,順着山勢蜿蜒繞過村莊,朝下面流去,坑中泥土被水流帶走後,漸漸變得清澈。
旁邊桑子平說,村莊特意如此設計,在村外留下一道地勢低窪的地方,防止下雨時候水沖壞屋子,如今正好排水。
漸漸有村民們來圍觀,看到這幅情景後嘖嘖稱讚。
桑子平見周圍人越來越多,找了個稍微高處站定,對衆人說道:“這裏的水是從上面山泉引過來的,大家自可取用,提着桶來接就好。”
見到是桑大夫,衆人皆笑道:
“這竹渠確實方便,桑大夫放心,肯定要每天桑大夫家打完水我們再來取。”
桑子平又和村民們寒暄了幾句,慕安寧則回去到院裏,取來燒水的大銅壺接滿,準備用新水煮些茶喫。方長和桑子平回院時,已經看到有村中百姓取來了水桶,正準備試個新奇,要將家中水缸打滿。
“先生確實奇思,這道水渠惠及了不少人。”桑子平笑道。
“不算什麼,比起在山下理水的魏和,這真個只能算是小道。”方長說道,旁邊拎着銅壺的慕安寧也連連點頭。
山泉水煮茶味道很好。
杯中茶葉產自南屏山,但卻不是桑子平師徒自制,而是他們在山下集市裏採買所得。雖然遠不如雲中山裏方長自制茶葉,卻足夠新鮮,喝起來頗有趣味。
“算算時間,你大師兄也快到了,他一向守時。”
桑子平端着茶杯,朝旁邊慕安寧說道。
自從上次和自己大徒弟通過信後,桑子平便天天計算日子,估摸其回到這裏的時間。甚至方長到來後,由於素來知道方先生能掐會算,他還請方長起了一課,也顯示今天能到。
說話間,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小院的門從來不關,因爲隨時可能會有鄉親們上門求醫。當然,沒有緊急事情的話,上門的都會敲門後再進。
視線往門口那裏一瞟,桑子平立刻站起來。
而後他重新坐下,定了定神,輕咳一聲對旁邊說道:“安寧,你大師兄回來了,去迎接下。”
“好的,師父!”
慕安寧迅速起身迎出去。
方長早就感覺到,這次來的人並非周圍村民,不過他沒有提示面前的師徒二人,而是捧着茶待在旁邊,笑眯眯地看着。
“師父,我回來了!”
來人不及上臺階,便躬身行禮,情真意切地喊道。
卻是一風塵僕僕的青年人,頭戴斗笠,揹着個灰布包裹,打着綁腿穿着麻鞋,手拎木枝短杖,躬身站在院中。
桑子平再難坐住,起身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