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海臨城 >第六十二章 補屍術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煩躁,之前還是萬里無雲,此時卻是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嗎”這已經是柳明凡第三次問思歸了,他總覺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儘快離開。

    “還沒有,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思歸站到柳明凡身邊,看着窗外的雨,悶悶不樂。

    這是一場孤獨的雨,沒有驚雷,也沒有閃電。就連狂風,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這樣孤獨的一場雨,卻是打亂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戶玻璃上,激起幾點水花,又無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輕輕地觸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

    也許是想要安撫這份躁動,也許是在同情這份孤獨,他也說不出到底是爲什麼。只是指間傳來的那種冰冷,能讓他焦灼的心有幾分安寧。

    “呵呵。”

    突然刺入腦海的一聲冷笑驚得柳明凡縮回了手,四處張望着。這是來自地獄的笑聲,它在空氣中的每一次顫動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靈魂。

    “誰”

    “你鬼笑什麼啊”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柳明凡和思歸同時叫出了聲,兩雙眼睛中都寫着憤怒。

    “怎麼了”只是對視的那一個瞬間,思歸便意識到了柳明凡的不對勁,一把靈巧的小刀便出現在了她的指間。

    “你剛剛,是在說我嗎”也是在那一瞬間,柳明凡意識到了什麼。

    “你在笑什麼”思歸回想起那個笑聲,身體居然是顫了顫,眼神中流露出無法抑制的恐懼。

    就像是羔羊見到了惡狼。

    “我在笑什麼”柳明凡的聲音很輕,輕到只有兩個人能聽見。

    一個是他自己,還有一個,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個人影聽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語,對他揚起了嘴角,漆黑的雙眸就像是兩個深淵,要將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麼了”思歸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戶,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兩人,別無他物。

    “沒事,沒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聲音倉促、虛浮,不知身下是真還是夢。

    思歸深深看了一眼窗戶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語。

    平靜卻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邊傳入了思歸的聲音,急迫的。自從昨天見到那個黑眸的影子,他的腦子便再也沒能平靜下來,全是那一瞬的恐懼,甚至是有些,渴望。

    “聯繫到老人的家屬了嗎”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給他的筆記本,跟着思歸站了起來。他現在想的就是快點解決掉這邊的事,去老林子裏找到蘇未。昨天夜裏的時候,蘇未突然就失聯了,他不放心。

    “聯繫到了,不過老人的兒女都不在本地,只聯繫到了老人的妻子。唉,這老人也是可憐的人,這麼大歲數了還得偷偷上山採參給兒子還房貸。”思歸領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張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採參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蘇未說的參王,也許可以從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線索。

    柳明凡剛進房間,思歸便衝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牀邊上的老人。

    “誒誒誒,老人家您先別動,您這身體還沒好呢”

    “娃兒啊,我這先謝着你們救了我,這些醫藥費我過些日子會還給你們的。可是現在我是真個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煩你和大夫說一聲,就讓我出院吧,等會我老伴來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幾天就好了。”老人身體微微倚在牀沿,右手顫抖着伸向思歸。這次中毒對他來說損傷還是太大了,畢竟歲數大了,連生龍活虎的年輕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卻扛了下來,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脣色蒼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隱隱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說這些話的原因,終歸還是因爲一個錢字。老人要給兒子還房貸,還要養活自己和老伴,這每一分錢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墊付的已經沒有辦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氣,肯定是得還的。但是之後的花銷,那能省就省着吧,錢這一個字,太重。

    一個父親的責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親還在,那會是怎麼樣的

    其實自己父親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見的。

    “老人家,您別急,我們這邊是市政府的,您屬於高齡人羣,這次醫療費我們會負責報銷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領,一本正經地開始扯起了謊。

    “真,真的嗎”老人舔了舔乾澀的嘴脣,臉上寫滿了懷疑。

    但是眼中卻有着希翼。

    “嗯,這位是我的同事,我們已經幫您繳付了住院費,之後還會有補貼金,您安心養傷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歸,甩了個眼神。

    “對對對,我們是過來慰問您的,住院費您不用擔心,我們已經負責報銷了,您就安心養傷吧。”思歸匆匆應答了幾聲,將老人輕輕扶到了牀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老人順從地躺到牀上,朝着思歸和柳明凡一個勁地道謝。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沒辦法,家裏沒有條件讓他在醫院繼續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麼,家住在哪,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其實之前思歸已經給過他這方面的資料了,但是他還是決定再問一次,親口聽老人說出來。

    “老頭子姓鄒,祖上沒什麼文化,就叫鄒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裏,生了個兒子沒什麼出息,娶個老婆花光了家裏的錢,現在買房子又問我要錢,我就只好上山裏頭去找點野棒槌,想着賣個好價錢。”

    老人說話的時候眼神有點躲閃,畢竟到山裏偷挖人蔘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時他說的時候還是有些擔心的。

    “您兒子是做什麼的,還在家裏靠着您給他錢嗎”柳明凡不顧思歸詢問的眼神,扯了一條椅子坐到鄒老六牀前,輕聲問道。

    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記者,採訪着這位老人。

    “那倒也沒有,那犢子玩意兒去外面討了個活計,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經工作。前些日子他給我說他要買房了,還差個萬把塊,讓我給他湊湊。我這親戚鄰居都找過,誰能給我一個老頭子借錢最後不得尋思着,就上山採棒槌去了。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差點把命都搭上,得多虧了你們。”老人的聲音中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卻是順從,是認命。

    “採棒槌我聽說過,就是採人蔘是吧我想知道,這採人蔘,有什麼講究嗎”柳明凡端坐在病牀前,神色輕鬆。他沒有直接去詢問老人蔘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畢竟他也知道參王在當地是一種信仰一樣的存在,即使再缺錢,當地人也不可能將參王作爲交易的籌碼,畢竟這可是要斷子絕孫的。

    鄒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軲轆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終還是咬了咬牙,開了口。“這採棒槌,說白了就是巡山。手裏提着根鎖寶棍,一個一個草叢探過去,不能急。等鎖寶棍鎖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聲棒槌,這樣子棒槌就會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長得好,那就採了回家,要是長的不好,就給它繫上紅繩,下次再來。

    棒槌這玩意喜歡躲草堆子裏邊兒,這上山採棒槌的最容易忘記原來的棒槌果子,就給它繫上紅繩。一來是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給蔫巴了,很久才得長回來,繫個紅繩省得下回自個兒給踩了。而來是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繫上紅繩告訴別人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給別人採了去。

    還有就是不能貪,這棒槌本來就是山神老爺給咱的賞賜,不可多得,採了一兩株就該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爲豬油蒙了心,貪多,纔出了這岔子事兒。我們屯裏頭的人上山採棒子都會拉個夥,三五個一起。要是誰見着了棒槌,那得喊一聲棒槌,好給這棒槌定在那兒。要是有誰喊了棒槌,這同行的得喊一聲什麼貨,再這撿了貨的就得回了,四匹葉、燈臺子,我們那兒管這叫喊山,是給山神老爺報賬,免得給收了回去。

    要是這撿着貨的想就給它採回去,那他得給個三叩九拜,拜謝這山神老爺。要是他處着下回來採,那就在棒槌兩邊支倆棍棍,再繫上紅繩,這樣子棒槌娃兒就跑不掉了。

    等這些都結了,就算是採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頂着嘴脣,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這要是參王呢”柳明凡問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房間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就連空氣都變得有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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