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海臨城 >第七十二章 生殺
    日落西山遲,歸人何處知。不覺今已是,遙寄相思時。

    看着漸漸落下的紅日,三人都沒有說話,心裏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爲人知。

    “走。”

    柳明凡還記得蘇未的那個回頭,落寞、悲慼、決絕,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個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個“走”,但這一切的一切,卻存在於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說、也不敢想蘇未已經死了,對他來說蘇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條褲子穿到大的兄弟。現在突然和他說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斷斷不能接受的。

    而此時和他一樣的,還有一個人。

    “阿咅,奶奶,你們還好嗎”思歸坐在池邊的巨巖上,抱着雙腿,神色凜冽。

    但卻柔情。

    解去髮箍後的思歸變得格外清冷,本來還是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此時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可愛可言。那張惹人喜愛的臉此時已經化成了一堵冰牆,而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則是穿透冰牆的利刃。

    寒如鋒,冷徹骨,只一眼,可殺生。

    最後一人,是玄燁,愛新覺羅玄燁。

    而他,只想念一個人。

    他的姐姐,愛新覺羅玄煜。

    玄煜是愛新覺羅家年輕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擄走了。玄煜被擄走的時候玄燁就在身邊,或者說曾在身邊。

    他跑開了。

    “如果我也能那麼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了”玄燁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莖,嘴裏輕聲呢喃着。

    那一次退卻,是他一生的痛。

    玄燁感到有些噁心,噁心自己,噁心水裏的那個人。

    這是他爲數不多的真實。

    “彩虹”

    思歸突然驚呼出聲,將玄燁驚得連忙揉了揉臉,掛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擡起頭,定向了一個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謂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實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們看水裏”思歸一聲驚呼後又是玄燁的喊聲。

    水天日月相交連。

    天下奇觀

    低垂的夕陽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瀾的水面將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斕;不遠處的天空還有一輪月影,雖極淡,卻顯輪廓。

    日月交輝,萬象星霖。

    “就是現在走”

    日暈完全沒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縱身躍入了池水中,沒能驚起水花,也沒能驚到旁人。這一瞬的天地異象好像只有他們三人看見,而所有在天池賞景的遊客又好像是被施了術一般,視其三人而不見。

    三個人就這麼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緊隨其後,驚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來人啊”

    “那邊那邊”

    “各位老鐵,我現在正在長白山天池,剛剛有人落水了。老鐵們火箭刷起來,我冒死去給你們拍後續”

    入水的那一刻,擠滿柳明凡雙瞳的,是一片幽藍。

    那種深遠的感覺,就像是,死亡。

    “凝視深淵”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話:“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門”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麼,連忙轉過身,看向背後的水面。

    “原來如此。”

    “走吧,棋子都已經入局了,棋手也該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沒能贏過,不過今夕不比往日,這次總該輪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從密集人羣中緩緩走出,也不見他如何推擠、閃避,他就這麼走到了人羣的最前端。

    “堅持這些時間是我的極限,該進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邊,輕輕踏出一步,穩穩地站在水面上。旁邊的人在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樣,喧囂着,癲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慶賀。

    瘋魔。

    “看見了嗎,這就是你們人族,最低等的種族。這只是最低級的幻術,他們就這樣沉迷其中,甚至沒有絲毫的懷疑。”

    “女媧最不該創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腳輕輕跺了跺,一道氣勁便從他腳心下迸發開來,將池水生生劈開兩半。

    現水中山河。

    “長白之門。”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嘆出聲。

    他看向身後的人羣,眼神中寫滿了悲傷。

    這是他對他們的憐憫。

    偷天老人說的不對,卻也是沒有說錯,如今的人族的確是過於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質與肉慾所充斥,大部分人都從自己活成了“人”,又從“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睜開眼就要再一次邁入這爾虞我詐的世界,有人會利用你的無知欺騙你,也有人會利用你的貪慾,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們的所作所爲都是爲了一個字。

    貪。

    佛門三惡念中的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個字,這是一個事實,慘痛的事實。

    今已不見,選賢舉能;今已不見,大道爲公;今已不見,成列而鼓;今已不見,師出有名;今已不見,禮義廉恥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頭看向男子,沒有指明,也沒有道破。

    人心不過股掌間。

    “呵呵,這不是長白之門,只是山海之門而已。長白之門哪有那麼容易見到,那可是一個被詛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啞着嗓子笑了兩聲,邁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後的男女也跟着進了去。

    水面又重歸平靜,但卻又驚了天地。

    雜亂。

    “啊”

    一聲尖叫刺破長空,刺破寧靜。

    人們在驚恐中醒來,又以自己的驚恐爲這個世界添上一分雜亂。有的人此時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儘管十指都已經鮮血淋漓也不肯鬆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邊的人,紅齒白蛇,形若餓鬼;更有甚者擁抱在一起纏綿,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恥。

    一個被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聲尖叫後世界恢復了正常。

    但人心卻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水上人間已地獄,水下地獄似人間。

    “柳明凡,柳明凡”三個人中玄燁是最早醒過來的,發現周遭的兩人還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絕跡已久的降龍十八掌。

    十八個響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還送了兩個大紅桃子。

    “我靠,臉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壽桃大的腮幫子,眼神迷離,也不知道是摔的還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燁這對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樣,素白玉手輕連頰,嬌聲疊疊喚鶯鴉。

    “啊”思歸揉着頭,眼神迷離。

    “看那邊。”玄燁擡手指向天邊,流雲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雲。

    “晝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邊剛升起的太陽,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滿。這不只是一輪日出,而是一個龐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純陽之氣是萬古界不曾擁有的,每一縷陽光中都散發着一股“生”的氣息。

    “啊,柳明凡你的臉怎麼了”就在兩人沉浸其中的時候,思歸那迷糊中帶點驚異的聲音傳了出來。並不是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那一輪出水朝陽給吸引住了,還有一個半夢半醒的思歸,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臉頰上。

    “我的臉”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然後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後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臉頰,憤憤地嘀咕着。

    “回冠的誰幹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連殺人的心都有了,這是人乾的事兒嗎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這麼狠的手

    “誒誒誒,消消氣消消氣,氣壞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誰下手那麼狠,瞧給你打的,讓我逮着了絕對讓他血債血償。”玄燁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這麼一個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給打了似的。

    “羅資炫在就要裏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燁的脖子,拼命搖晃着。這是要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玄燁乾的,他這還要能給騙了那以後就不用見人了。

    “呃呃呃鬆開鬆開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裏鍋黃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這個氣勢

    “喂,你倆別鬧了,看那是什麼”

    “啊”

    “咳咳咳,嘛玩意兒”

    難捨難分的掐架二人組終於是捨得放開對方,好好看一看這四周的環境了。

    而這一眼讓他們找到了他們苦苦追尋數日而毫無線索的東西。

    鴟梟。

    “是鴟梟,快追”看清是鴟梟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臉部的疼痛,一雙腿恨不得跨過山河大海、越過人山人海,免得等會鴟梟撲棱棱就飛走了。

    不過大多數運動員都是被扼殺在起跑線上的。

    “追什麼追,它又不跑。”玄燁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領子,揚了揚下巴。

    “諾,你看它下面。”

    周身處,不見寸草,不見株木,唯有那一棵,雖草形卻壯碩如木。

    勢必爲參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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