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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巢,這個人我要帶走,你若是堅持殺她,我便讓你五年內兵敗身亡”

    須酉仁站在廣德公主身前,背對着她。他不知道背後的那個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卻不是以這種方式。

    “殺了他們。”黃巢深深看了一眼須酉仁,轉過身。

    毫無餘地。

    周遭的士兵舉着刀,卻不敢動手。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們都認識,雖然說在軍中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平日裏總會和他們聊一些家長裏短,偶爾還會給他們帶壺酒,沒有絲毫的作派。

    如今這個男人就要死了,因爲他還只是一人之下。

    須酉仁看着眼前的軍士,他都認識。其實他們算不上嚴格的兵,只是一羣人拿着刀槍劍戟就上了戰場而已。

    沒辦法,亂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們,轉過身。

    其實他已經認不出眼前的女孩,因爲女孩已經不能稱爲女孩了。當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婦,臉上滿是歲月的刻痕,說是人老珠黃也不爲過。

    但他眼中卻只有那個女孩,聲如婉鶯,裙袂翩翩。

    “你,你是誰”廣德公主向後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這是殺害她丈夫的幫兇

    “三十年前,孩兒巷。”須酉仁取出懷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緩。

    這是他爲她準備的,從初見時起,到再見時終。裏面的每一條花紋都是對她的思念,也是爲她的堅決。

    身後黃巢點燃了帷幕。

    “孩兒巷,小乞兒。”身後的火燭聲沒能影響到須酉仁,他還是那樣,不緊不慢。

    “是你”廣德公主記起了須酉仁口中的那個小乞兒,但她沒能將眼前的這個人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起來。當年那個捱打小乞兒和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沒有絲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覺中,須酉仁已經走到了廣德公主面前,“能爲你戴上嗎”

    這不像是一個是一個兩鬢髮白的男人會說出的話,這也不像是一個眼角滿是皺紋的女人會聽到的話。

    但他就是這麼說了,說給她聽。

    廣德公主愣着神,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由着他爲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爲你戴上這支簪子了。”須酉仁看着眼前的廣德公主,溼了眼。

    也許,只是燃煙燻疼了眼,薰傷了心。

    須酉仁是有那麼多話想說,他想告訴她自己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他想訴說當初那驚鴻一面便被佔滿了的心;他想訴說他一心爲官卻科舉不成的苦楚;他想訴說他這麼多年殫精竭慮的操勞;他想訴說他對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訴說他一人之下卻保她不成的無力;他想說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沒能來得及,初見時,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兒。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卻是叛軍首腦,而身爲公主的她也已經嫁作人婦。到最後的再見之時,卻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輪月,遍地硝煙。

    他向她伸出了雙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沒有反抗,因爲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這是和那個小乞兒一樣澄澈的雙眼。

    “你怎麼來了。”廣德公主開了口,問身後的小乞兒。

    “因爲你在這兒,所以我來了。”須酉仁回答着,對懷中的女孩。

    因爲你在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牆角聽夫子講課,只爲了有朝一日能科舉入仕,與你門當戶對;

    因爲你在這兒,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舉”打入塵埃時,挺起脊樑站了起來,做着不屬於一個乞兒的ng;

    因爲你在這,所以我做了黃巢的幕僚,爲他出謀劃策,只爲了有朝一日能以與你相當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爲你在這,所以我放棄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願換你獨活;

    因爲你在這,所以我來了。

    愛上你的時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間有多麼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間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間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來了,因爲你在這。

    須酉仁感受着懷中的柔軟,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燒得散亂開來,但是兩個人影,卻是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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