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海臨城 >第一百一十五章 紙上談兵
    “醒了”伏鎮將手裏的茶水遞到柳明凡面前,保持着微笑。

    “你又來做什麼我說了我沒什麼能告訴你的”

    “我只是想和你喝杯茶而已,別激動。來,試試,你們華夏上好的君山銀葉。”

    “你們華夏,說得你不是華夏人一樣。”柳明凡翻了翻白眼,嘴上反抗着,伸手端起了杯子。

    “白瓷蓋碗,還是河北邢窯的。不愧是你這傢伙,就是懂得享受。”柳明凡在伏家寨子待了也有些時候了,和伏鎮雖然說不上多熟,卻也是頗有了解。

    至少伏鎮這傢伙,非珍品不享。

    “君山銀葉身爲華夏十大名茶之一,黃茶之首,不配上上好的白瓷,那豈不是暴殄天物”伏鎮沒有去碰面前的那一杯茶,而是看着柳明凡手中的杯子,微笑着示意他喝上一口。

    “裝吧你就。”柳明凡也不給伏鎮留面子,張口就吐槽了一句。不過他也不會就這樣放過喝上一口好茶的機會,雙脣沿着杯壁輕輕嗦了一口。

    “唔,不燙口感不錯嘛。”

    果然,只要稍微熟絡一點的人面前,柳明凡就會顯露出他的憨貨本相。

    “還行,不錯。”三兩口飲下杯中的茶水,柳明凡滿意地看着伏鎮,高高揚起的嘴角不乏讚賞之意。

    “那是自然,”伏鎮也沒有和他計較,優雅地端起杯子,飲上一口。“呵醇而不齁濃,苦而不辛澀,這般爽口,也就只有君山銀葉了。”

    “呵。”柳明凡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忘給自己再倒上一杯。

    他透着手指的縫隙看着伏鎮,眼中有些驚慌。

    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伏鎮會問他什麼。

    “咔噠咔噠咔噠”牆壁上的掛鐘一分一秒地走着,每一聲都像是一把剪刀,將柳明凡心中的那條線一點一點地剪去。

    “一,二,三,四,五”柳明凡跟着鐘擺聲,默唸着。

    “四十七,四十,四十”

    “你知道你父親怎麼死的嗎”

    突然開口,嚇得柳明凡忘記了他數到了哪裏。

    “啊你說什麼”柳明凡的心被伏鎮這句話揪了起來,就那麼懸在空中,勒得他不能呼吸。

    “爲什麼必須是你父親,你想過嗎”

    又是一問,直擊心魄。

    “什麼什麼爲什麼”柳明凡扯着嘴角,尷尬的笑了笑。

    可惜了,這種假裝太刻意。

    也可惜了,伏鎮本就沒想要他的回答。

    “你父親的死,有人給過你解釋嗎”

    第三問。

    “你別說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柳明凡一把推開面前的茶具,噌地站了起來,咆哮着。

    “你會知道的。”伏鎮給了柳明凡一個眼神後反身離去,手裏還接着那一枚茶杯。

    房間內又只剩下柳明凡一人。

    柳明凡大口地喘息着,眼眶裏充滿了鮮紅的血絲,就連瞳孔都泛了些許暗紅色,就像是兩汪血泉。

    “爲什麼爲什麼”

    空蕩蕩的房間裏迴盪柳明凡的聲音,說不出的難受。

    “爲什麼啊爲什麼阿未、爸爸,你們告訴我是爲什麼啊”終於,他跪在地上,屈服給了痛苦。

    “伏,你這樣子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了,會有麻煩的。”寧寧跟在伏鎮身後,以極低的聲音說着。

    “放心吧,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伏鎮將飲盡了的茶杯遞給寧寧,翻了翻衣領,走向大廳。

    “嵐嵐,這門婚事就這樣定了,你覺得怎麼樣”病牀上的祁水甫丁牽着祁水千嵐的手,老眼中蓄滿了淚水。

    要將自己的女兒“賣”出去,他怎麼可能不難過

    “嗯,挺好的。”千嵐擠出幾分笑意,任由祁水甫丁粗糙的手掌在她皮膚上劃掠,留下一絲一絲的劃痕。

    爲了整個祁水家,她只能說好。

    “嵐嵐”祁水甫丁攥着祁水千嵐的力氣大了些,整個身子都緊繃着,極力想要在病牀上坐起來,“你走吧,離開祁水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是他身爲父親的私心。

    “走”千嵐沉默了,帶着她眼中的希望,一同溺死在了悲傷中。

    她記得她心裏有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不走了,不走了”

    “將軍已經走了,大唐甲士死的死散的散,留下的也就我們幾個老傢伙了。”白眉老頭將手裏的卒往前移了一格,用他破風箱一樣的喉嚨低聲訴說着。

    “太宗仙逝時我們幾大家族都立了血誓的,要生生世世爲李家臣子,代代爲其效命。

    所幸遇得文宗皇帝,知我大唐護世無望,免去了吾等血誓枷鎖,容得吾輩後人做得自由身。

    如今天下將亂,千年來也沒能剩下幾人。這種時候,我們再不出手就不用出手了”坐在他對面的老頭一身青衫,有着一股老書生的味道。

    “就算死了,也是對得起他李家,對得起天下了。”白眉挪了挪炮,擋在了對方的馬前面。

    “你想怎麼做”老書生將另一邊的馬拉到前面,逼退對方的炮。“殺到西洋去,與那魔教雜碎以死賭鬥還是衝上那九天,殺盡了仙族”

    “上天誅仙還是算了,殺人什麼的還是能考慮一下。”白眉從一旁調出他的車,悄然威脅着老書生的馬。

    “哼,吃了這麼多年齋還是改不了你的殺性。”

    “我這殺性,喫多少齋飯都消不掉了。”

    “那你還當和尚”

    “殺的人太多了,趁着還活着,念念佛給後輩積積陰德。將軍”

    “給後輩積陰德,這可不像是你會做的事。”老書生將手裏的帥往左邊移了一格,避開了對方的馬。

    “歲數大了,總歸還是會怕的。這些年安逸日子過慣了,再讓我去殺人,心裏居然有些慌亂。”白眉又拱了一步卒。

    “誰不是呢,”老書生將遠處的馬調回來擋住對面的車,佝僂了背。“不過不急,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找到則天皇帝了。”

    “則天皇帝怎麼,是要殺她嗎”

    再拱卒。

    “你快輸了。”白眉說。

    “別急,還沒呢。”趨車追卒。

    “她雖然不是李家正統,但也算是我大唐女帝,當年的恩怨誰還去算這種時候,也就只能盼着她能挑起大梁了。”

    “挑大樑她怎麼挑她憑什麼去挑”白眉糾結了很久,還是放棄了那個卒,調着他的馬就進了敵人內部。“當年霍亂了朝政,若不是我晚來了些年,定叫她死生不能”

    “你以爲你早生百年便有用了”老書生趨車斬下對方的卒,棋盤上的局勢顯得更清明瞭一些。“當年中宗皇帝庸弱,若沒有則天皇帝,那這大好江山可還是不是我李唐,這都說不準”

    “哼,不過是你們這些個老書生膽小怕事罷了將軍”

    飛馬斜將。

    “榆木腦袋,千百年來也開不得竅”

    炮阻。

    “哼,紙上談兵,算得什麼將軍”

    長車直入,斬殺敵腹。

    “你輸了。”老書生用馬牽制住白眉的車和馬,而炮則藉着那匹馬抵住對方的將,此時棋盤上的輸贏都已明瞭。若是白眉再失一馬,那他便如落花於流水,無可挽回。

    “哼,紙上談兵”白眉將手裏的棋子往棋盤上一垛,不再去看上面的子目。

    也是不得不認了負。

    “每次都這樣,就不能有點氣量,輸了就輸了。”老書生樂呵呵地收了棋,一絲怒氣也沒有,儼然是常見了。

    “你的徒弟不是也醒了,他怎麼樣了”

    “那小子,去洛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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