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我怎麼可能喜歡他呢?你別想太多哈。”
莫斯年原本寒霜覆蓋的面容稍稍回溫,幽幽地看她一眼:“那我呢?喜歡嗎?”
這突如其來的傲嬌彆扭是怎麼回事?
這可不是大魔王的正常畫風啊!
林染很想讓他清醒一點,但男人漆黑幽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居然在期待她的回答。
她無奈扶額:“喜歡喜歡,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你就是行走的人民幣……”
這句話鬼都聽得出裏面的敷衍。
坐在前排的傅沛忍不住偷偷去看莫斯年的臉色。
誰能想到那個外人眼裏的冷麪閻王,比地獄修羅還可怕的男人,卻因爲這句敷衍無比的“喜歡”一瞬間柔和了面色……
是真沒救了……
傅沛暗自搖頭,瞬間無比同情自家大boss……追老婆的男人實在是太卑微了。他引以爲戒,絕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在自己身上。
很快就開到了餐廳。
傅沛特意訂了視野絕佳又安靜的位置。
但林染全程都沒什麼心思看風景,她在網上看了霍依依接受採訪的視頻,表現得還不錯,這次採訪的記者是圈裏出了名的毒舌難搞,但在霍依依面前似乎有所收斂,沒問什麼刁鑽的問題。
不用猜都知道原因是礙於霍依依背後那位惹不起的金主大佬。
而此時,這位大佬正坐在她對面,用極漂亮的手法剔下滿滿一碗蟹肉,而後自然而然地放到了林染面前。
蟹處理完了,他繼續替她剝蝦。
沒一會兒,林染眼前就多出來一碗晶瑩剔透的蝦肉,見他還有繼續的意思,林染趕緊出聲阻止:“莫斯年,我可以自己來……”
男人用餐巾擦拭着手上的痕跡,眼皮微擡:“我在追你。”
“我知道啊。”
“顧維周說,女孩子會喜歡這樣。”他有些遲疑,“你不喜歡?”
他是第一次追求人,在這方面的確有些笨拙,甚至不恥下問地向顧維周求求助……
林染咬了口剝好的蝦肉,思考了兩秒,如實說:“我不習慣。”
她活了二十六年,喫過無數的苦,卻未曾被人捧在手心疼愛過……這種感覺,太陌生了。
莫斯年擦手的動作微微一滯,默了許久,他繼續剝蝦,只淡淡說了四個字:“慢慢習慣。”
微垂的眼睫,蓋住眸底泛起的疼惜。
這頓飯在一種莫名其妙的詭異氛圍中結束,莫斯年只象徵性地吃了點東西,其它時間幾乎都在給林染添菜。
喝完最後一口湯,林染已經撐得不行,打算找個藉口就撤了:“莫總……”
“陪跟我去個地方吧。”莫斯年一眼洞穿了她想開溜的意圖,見林染不太情願的模樣,他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刺她,“要是林總實在怕我,就算了。”
“你有什麼好怕的?”開玩笑,他都喊她林總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林染拎上包,“走吧。”
莫斯年不緊不慢地起身跟在她身後,眼底漾起淡淡笑意。
這次傅沛不在,莫斯年親自開車。
林染沒想到的是,莫斯年居然會帶她到墓園來。
林染定定地站在墓碑前。
寒風蕭瑟,掀起她的衣角長髮,她盯着墓碑上黑白的照片。
含笑九泉……
呵,真是諷刺,一個自殺,一個枉死……怎麼含笑九泉?
他們死不瞑目!
這一年的辛苦、最近這段時間的僞裝……都被曠野呼嘯的冷風撕碎,林染死死抓着手裏的包,渾身戰慄着試圖壓下那股濃烈的悲愴。
莫斯年就站在她身後幾米開外,安靜地守着她。
天空灰濛,飄起了細雨。
有來掃墓的一家三口從前面經過,小女孩看了看林染,又看了看她身後的男人,忍不住仰頭聲音清脆地問爸爸媽媽:“那個阿姨哭得好傷心,爲什麼那個叔叔不替她擦眼淚?”
孩子的父母趕緊捂住了小孩的嘴,快步走了。
莫斯年遲疑着,終於邁開步子想上前,卻看見他的姑娘忽然衝過去抱住了墓碑,放任自己失聲痛哭……
莫斯年僵在原地,聽着她撕裂心肺的哭聲,邁出去的腳緩緩收了回來。
他視線落在夏芸墓碑前那束新鮮的白菊花上,忽然意識到什麼,眼神驟然鋒利起來,他敏銳環顧四周,捕捉到一抹灰色的人影,就停在十幾米外,一株槐樹旁。
是個男人的身影,戴着帽子,遮住了臉。
他沒有躲避莫斯年的視線,幾秒後,才消失。
與此同時,莫斯年手機上多了一條未知號碼發來的信息。
“替我向我妹妹問好。——雲逸”
林染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淚腺枯竭,她兩腿發麻想站起來時,一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大手遞到了她面前。
林染沒有接受他的幫助,甚至沒看他一眼,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漫無目的地一步步往前走。
莫斯年耐着性子,跟在她身後,始終維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直到雨勢漸大,他才快步追上去。
“雨太大了,去車上。”
“滾開!”林染終於撕開了僞裝,她不屑得再對他假笑,不屑得在跟他假惺惺的演戲,至少這一刻,她眼裏只有真真實實的恨和厭惡。
他眼眸幽深,倒映着她歇斯底里的臉:“阿染,聽話。”
他抓着她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我讓你滾!!”林染嘶吼着,拼命掙脫他的束縛,掙脫不開,她拳打腳踢地抵抗,一開始是爲了擺脫他,後來,就變成了某種發泄,她打他耳光,瘋子一樣撕扯他的衣服,哭着罵他是劊子手,讓他把她爸爸的命還回來!
“莫斯年,怎麼死的不是你??你爲什麼還活?!你爲什麼不去死!!”
字字都是剜心的尖刀。
莫斯年一言不發地聽着,容忍她發泄發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脫了外套將她裹住,將人按在懷裏攔腰抱起,迎着豆粒大的雨陣大步流星地走到停車的地方。
他打開車門,把林染塞進了後座,自己坐進了前面駕駛位。
車內死寂,只有女人近乎哽咽的呼吸聲壓抑地起伏着。
過了良久,莫斯年低聲問:“冷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