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車到別墅之間只有二十幾米,但林染卻走得艱難無比,男人大半邊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
莫斯年毫無自覺,唯一做的,就是接過了她手裏的雨傘。
林染幾乎用上了喫奶的勁兒才把莫斯年扶到客廳的沙發上躺下,她累得差點虛脫,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然後發現莫斯年的大衣在往下淌水。
她急忙又把人拖起來。
好傢伙,這人大半邊身子都被雨淋溼了,而自己渾身上下半滴雨都沒沾到。
林染氣得跳腳:“莫斯年你是不是神經病??你這種時候照顧我幹什麼?”
她伸手去摸男人的額頭,燙得厲害。
果不其然,這狗男人一開始就在發燒!
莫斯年渾身的確沒什麼力氣,林染的聲音近在耳邊,他聽着是虛的,連她整個人也在他眼前虛晃晃的,好像隨時會消失……
他害怕了,不自覺地抱住了她,將頭埋進她頸窩裏,喃喃地道歉:“對不起,阿染……”聲音格外虛弱,輕飄飄的,像羽毛從她心尖上撓過。
林染要推開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素來強勢的人,一旦示弱,真的很要命。
她閉目嘆了口氣,摸了摸男人毛茸茸的頭,哄小孩似的:“乖乖上樓去躺着,躺好了我就原諒你。”
莫斯年卻張開嘴,在她脖頸上輕咬了一口,不疼,反倒是他因爲發燒而炙熱的氣息燙得林染瑟縮了一下,聽見男人悶悶的聲音:“你張口就騙我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改?”
他是病了,卻不是醉了,也不是傻了。
她可能連他爲什麼道歉都不知道,又怎麼會原諒?
莫斯年剋制地鬆開她:“車鑰匙在車裏,你可以直接開回去。明天我讓人過去取車。”說完,他就轉身往樓上走,高高大大的背影有點晃,好像下一秒就能栽下去。
林染暗咒了一句,衝上前把他一條胳膊搭在肩上。
莫斯年皺了皺眉,低聲說:“林染!”
“叫個屁,我有腿,想走自己就會走,不用你催!”她兇兇地頂了回去。
這狗男人平時身體沒出問題的時候,花樣百出地在她眼前刷存在感,現在病成這樣,非要凹堅強獨立的人設了?
林染把他扶回牀上,又找到了他的胃藥讓他喫下去,然後翻出體溫計給他量體溫。
38.6℃。
還好,只是剛剛淋了雨,保不齊待會會不會燒得更厲害。
李嫂貼心,家裏還備着退燒藥,林染讓莫斯年吃了,放他躺着。她剛起身,手卻被一把抓住。
莫斯年眼神裏有些不安和緊張:“去哪?”
剛剛誰讓她走來着?
林染看在他病成這個鬼樣子的份上,忍住了毒舌,只問他:“你今天喫過東西嗎?”
他對上她的眼神,又避開了:“喝了兩杯咖啡。”
“……”她皺起眉,“傅沛平時是怎麼照顧你的?”
莫斯年閉了閉眼睛,淡淡說:“不怪他。”
當年她跟着他的時候就知道他胃不好,一日三餐想方設法地做他愛喫的,就這都只能碰上他心情好的時候,纔給面子喫幾口。
這男人是真難伺候。
莫斯年提不起力氣跟她鬥嘴,閉着眼睛抓着她不肯鬆開,眉頭皺得很緊,忍着胃部一陣陣痙攣的抽痛,但抓着她的手卻沒捨得太用力。
林染看見他這模樣,心軟了不少。
“胃很疼?”
她輕聲問,另一隻手慢慢地伸進了被子裏,微熱的掌心貼在他痙攣刺痛的胃上,一下下輕輕地揉着。
莫斯年身體微僵,而後逐漸放鬆了下來。這折磨人的疼痛好像就這樣被撫平了。
他已經連着幾天沒有好好合眼休息過了,在這種身心鬆弛的狀態下,竟然慢慢睡了過去。
等他睡沉了,林染才把發麻的手抽出來,替他蓋好被子,轉身下樓走進廚房,熬了一鍋軟稠的小米粥。
莫斯年的大衣就扔在沙發上,大衣口袋裏的手機剛剛掉出來,現在就靜靜躺在地毯上震動。
林染走過去撿起,來電是“霍珏”,她猶豫了兩秒,接聽了,沒等那邊開口,先說:“我是林染,莫斯年他在睡覺,不是要緊事就明天再打過來。”
“……”電話那頭的霍珏詭異地沉默了好幾秒,像是沒聽清林染的話似的,不確定地追問了一遍,“他在……睡覺?”
“嗯。有問題嗎?”
問題大了去了!
霍珏壓着嗓子裏的激動,興奮地低聲說:“林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讓他老實睡覺的祕訣是什麼?他這幾天幾乎都沒合過眼,整個人非常暴躁陰鬱,上午來我這裏的時候把我的助理和小祕書都差點嚇哭。我給他做了幾個小時的催眠沒用,安眠藥也不起作用……我真覺得他在這樣不顧身體不睡覺只工作的話,說不定哪天就猝死了。”
說到這裏,霍珏突然想起林染上午跟他說過的話,語氣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到那時候,我一定記得通知你。我等着林小姐你的錦旗。”
“……”
林染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正準備掛電話,霍珏又說了一句:“我聽傅沛說,莫先生睡眠情況惡化,是上次從公寓離開以後……林小姐說什麼刺激到他了嗎?”
他作爲莫斯年的主治醫生,研究了他一年要還沒點發現,那他就真的白混了。
他一直懷疑,莫斯年目前失眠的根結就是林染。
林染想起自己那晚在電梯裏對莫斯年說的話,她神色很淡:“沒別的事,我就先掛了。”
熬好粥端上樓,開門的響動驚醒了牀上的人。
不同於旁人睡醒那一剎那的迷惘倦態,他睜開眼睛的瞬間,清醒又警惕無比,看清進來的人後,才重新放鬆下來,眼底的睏意捲土重來。
他頭髮有點亂糟糟的,整個人少了平日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黑漆漆的眼瞳看着她,眼神很柔軟,嗓子是啞的,綿綿地喊她:“阿染…”
連尾音都帶着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