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假如，我是個拯救過地球的超級英雄，您還會反對我和你的女兒在一起嗎”
“如果你是鋼鐵俠，我會同意的。但如果你是蜘蛛俠，那麼對不起，我仍舊會反對。年輕人還是現實一些吧連房子和車子都買不起的超級英雄，在所有的丈母孃眼中，跟乞丐沒有任何區別。”
熱血書屋，一家位於福安市城鄉結合部的破舊書店。
“吱嘎”
擋雨不擋風的木門被從外推開，鏽跡斑斑的合頁發出讓人牙磣的響聲。
“歡迎光臨喜歡什麼書自己挑”
店主人懶洋洋的聲音從高高的書堆後傳了出來。
“沓沓沓”
精緻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極富韻律的節奏感。
秦雪嫺好奇的打量着這間不足三十平的小小書店。
地上鋪着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地板，從聲音判斷居然還是純實木的。三面牆壁被高高的書架所佔據，上面亂七八糟的擺滿了各種泛黃陳舊的小說和漫畫。
臨門的右手邊，三張木質的課桌拼組成嗯姑且算作是收銀臺吧。
這種款式簡易的木質課桌，在秦雪嫺的印象中，最近一次見到，應該是在自己小學畢業的時候吧。
目光不經意的瞟到最外側的桌面上似乎還刻着一行小字。
秦雪嫺彎下身子湊過去看個仔細。
“我以後再也不跟王小虎說話了”
下面居然還刻着時間。
1979年6月12日。
“果然”
秦雪嫺心中暗道，保養極好的臉上，露出自得的笑容，對自己的準確判斷感到滿意。
收銀臺上同樣擺滿了各種小說和漫畫，只不過相比書架上，顯得更亂一些。
收銀臺的一側還放着一臺17寸的顯示器，顯示器的背面貼着一張a4紙，上面寫着幾個龍飛鳳舞的字。
租書每本2元天，五本以上打九折
店小利薄，概不賒欠，免開尊口，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字還不錯”
秦雪嫺心中讚賞道。
收銀臺的後面是一張單人沙發，一個穿着格子襯衫，破洞牛仔褲的人坐在上面，兩隻腳架在收銀臺的邊緣，正興致勃勃的看着一本封面上寫着怪物日誌的書。
這個人的臉正好被書遮擋住，看不到長相。
不過秦雪嫺還是能夠確認，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在收銀臺上輕輕的敲了幾下。
“你好”
“歡迎光臨喜歡什麼書自己挑本店只租不賣”
店主人似乎正看到高興處，眼睛根本不捨得從書上移開半秒，依舊懶洋洋程式化的說道。
“你是司明軒吧我是婧琪的媽媽”
秦雪嫺輕柔的說道。
正在看書的書店老闆司明軒聽到秦雪嫺的話，身子在沙發上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想站起來，卻忘了雙腳還架在桌子上，差一點滾倒在地。
手中的怪物日誌掉落在沙發上，露出了一張清秀的臉龐。
慌忙的站起身來，司明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將右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拘謹的朝秦雪嫺伸出手。
“阿阿姨您好”
秦雪嫺笑了笑，大方的握住司明軒的手。
“你好來的有些冒昧，還請不要介意”
司明軒連忙搖頭。
“哪裏哪裏阿姨說笑了”
司明軒慌張的樣子，秦雪嫺看在眼中，愈發覺得好笑。
“不請我坐下嗎”
秦雪嫺歪着頭，有些頑皮的問道。
司明軒聞言連忙走出收銀臺，想要給秦雪嫺找把椅子來坐。可是轉念一想，自己的書店裏除了一張沙發就再也沒有能讓人坐的東西了。
司明軒不好意思的對秦雪嫺笑了笑，邀請她坐在了沙發上，而自己則老老實實的站在收銀臺的旁邊。
就像是一個沒完成作業，正被老師批評，並準備通知家長的小學生。
秦雪嫺坐在已經有些開裂的皮革沙發上，端詳了司明軒一會後說道。
“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
聽到秦雪嫺的話，司明軒的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子。
一般這樣的開場，接下來的準沒有好話。
“你和我家婧琪的事情，她昨晚已經全都告訴我了。我今天來呢，就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出乎司明軒的預料，秦雪嫺並沒有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出口謾罵。反而是表現出一副通情達理的姿態。
“難道是我運氣好遇到一個不嫌貧愛富的準丈母孃”
司明軒心中暗自慶幸，然後決定先表達一下自己最熾烈的情感。
秦雪嫺聞言笑了笑，十分真誠的說道。
“這一點我毫不懷疑，婧琪也是跟我這樣說的。年輕人嘛爲了愛情奮不顧身，阿姨也是從你們這個年齡過來的，我懂但是”
說到這裏，秦雪嫺停了下來，一雙依舊美麗的眼睛直視着司明軒，語氣也變得鄭重。
“但是我今天來這裏，並不只是想聽到這麼一句話。我最想聽到的，是你對未來的規劃。而不是願意付出一切這麼一句籠統的話。”
見司明軒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秦雪嫺笑了笑，繼續說道。
“從婧琪說起你時的眼神裏，我能夠感受到，你倆現在的感情已經到了何種濃烈的程度。我相信，哪怕現在讓你爲了婧琪獻出生命，你也絕不會有半點的猶豫，我說的對嗎”
司明軒還能說什麼，只能拼命的點頭，以證明自己的決心。
“但是這是不夠的”
秦雪嫺說出了今天的第二個但是。
她身子向後靠在沙發背上，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微微擡頭，銳利的雙眸緊緊盯着司明軒有些慌亂的臉。
“阿姨是過來人，我比你們更加了解什麼是生活。真實的生活中沒有那麼多的轟轟烈烈、生死相依。有的只是柴米油鹽、家長裏短。說句勢利的話，物質纔是生活的基礎。”
“首先對你說聲抱歉，未經你的允許，我通過一些渠道，對你的家世進行了一些調查。”
“你三歲的時候，父親便失蹤了。是你的母親獨自一人將你撫養長大。這間書店就是你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產。你的母親這些年白天經營書店，晚上替人洗衣裳、打掃衛生，一直將你供到上了大學。”
“在你大三的時候，你的母親患了重病。因爲擔心影響你的學業，對你隱瞞了自己的病情。結果在你大學畢業，滿心歡喜的回到家後，看到的卻是你母親的靈位。就在你畢業的前一個月，她就已經去世了。必須承認，她是一位好媽媽，一位偉大的母親，我很欽佩她”
“辦完母親的葬禮後，你便接手了這家書店，經營至今已經三年。我說的都對吧”
司明軒點了點頭，背在身後的雙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母親的死，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一生都無法忘記。
也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你不抽菸不喝酒不賭博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每日裏就是本本分分的經營着這間你父親留下來的書店。單從這些方面來看，你確實是一個好孩子”
“但是這是不夠的”
秦雪嫺說出了今天的第三個但是，而她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你說可以爲了婧琪獻出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但是孩子，你的生命對婧琪來說有什麼用呢可以爲她買一件漂亮的衣服還是換來一個喜歡的包包又或者能夠買一棟六十平米的房子”
“很顯然，不能又或者你的書店能夠給婧琪帶來這些雖然俗氣，但真實的生活中又必不可少的東西嗎”
說到這裏，秦雪嫺的情緒已經微微有了一些激動。
她站起身來，走到司明軒的身邊，目光真誠的看着他。
“孩子不是阿姨難爲你，也不是阿姨嫌貧愛富。只是在你的身上，阿姨看不到未來。你的母親可以爲了你的學業而孤單的離去。作爲婧琪的母親，我也不想看到，從小呵護的掌上明珠，變成一個需要每天掰着指頭算該買幾斤菜，該煮幾兩米的黃臉婆。”
“請體諒我作爲一個母親的私心。婧琪應該成爲一個能夠享受快樂的天使。”
“或許阿姨的話會傷害到你的自尊心，但就如同你一樣，爲了婧琪。我甘願付出一切，哪怕成爲一個人們眼中惡毒勢利的女人。所以，我仍然要說。”
“你配不上婧琪”
感覺到自己的意思已經表達的足夠明白，秦雪嫺不想繼續留在這裏，讓面前的這個懂事但卻無能的年輕人難堪。
拍了拍司明軒的肩膀，秦雪嫺向外走去。
就在她推開門的那一刻，司明軒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語氣很平淡，但秦雪嫺聽得出其中蘊含的一絲倔強。
“阿姨假如，我是個拯救過地球的超級英雄，您還會反對我和你的女兒在一起嗎”
“如果你是鋼鐵俠，我會同意的。但如果你是蜘蛛俠，那麼對不起，我仍舊會反對。年輕人還是現實一些吧連房子和車子都買不起的超級英雄，在所有的丈母孃眼中，跟乞丐沒有任何區別。”
說完，秦雪嫺頭也沒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