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應該是另一次重生吧。
據說學校裏面很多人都報了名,但是,沒有人知道荀歡會報名。
切,那個窮鬼!一提到荀歡,很多人就是這句話。
飯都喫不上,還想來培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年代,滿街都是富二代。一天天培訓考級,週末就是比拼大戰。
有人坦言:窮門再難出貴子。
有人斷言:荀歡的家世,決定她不會有好的未來。
那又怎樣?誰知道呢?!荀歡想,今年媒體報道清華才子接到通知書時,還在工地搬磚。
一切皆有可能。
荀歡相信,付出一定有回報。沒有學費的話,大不了去工地搬磚。
因爲記掛着晚上要考試,荀歡沒有喫飯就來到培訓班等。前臺說要七點纔開始考試,荀歡看看手錶,才五點多。
前臺美麗面善,她溫柔地問:你喫晚飯了嗎?
荀歡搖頭後又點頭。
要不要給你訂一份快餐。
不要!荀歡堅決拒絕。只好撒謊說:謝謝你,我喫過了。
荀歡說完,去了大廳。
好大一面牆,整牆的書。
荀歡坐在那裏,用手輕輕地扶摸一本書。
《老人與海》,這個書的名字荀歡知道,以前在一本舊雜誌上看過對它的描述。拿到手裏,輕輕地打開扉頁,荀歡如獲至寶。
這本書的文字,讓荀歡簡直忘掉了周遭的一切。
聖地亞哥的老漁夫,風燭殘年的他滿臉溝壑,當看到他一連八十四天都沒有釣到一條魚時,荀歡的內心揪得緊緊的,這狀況多像他自己的爸爸,有時幾十天都找不到事做。但老漁夫仍不肯認輸,而是充滿着奮鬥的精神,終於在第八十五天釣到一條身長十八尺,體重一千五百磅的大馬林魚。大魚拖着船往海里走,老人依然死拉着不放,即使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武器,沒有助手,左手抽筋,他也絲毫不灰心。經過兩天兩夜之後,他終於殺死大魚,把它拴在船邊。但許多鯊魚立刻前來搶奪他的戰利品。他一一地殺死它們,到最後只剩下一支折斷的舵柄作爲武器。結果,大魚仍難逃被喫光的命運,最終,老人筋疲力盡地拖回一副魚骨頭。他回到家躺在牀上,只好從夢中去尋回那往日美好的歲月,以忘卻殘酷的現實。
荀歡一口氣看完這本書,感概萬千,這個漁夫就是自己爸爸的翻版,雖然他有時候拼盡全力,但是,最後依然還是一貧如洗,被周遭的人嘲笑和看不起。
掩卷沉思,荀歡的眼角溼溼的。
幸福的人是相同的,不幸的人各自有着各自的不幸。
“你在看什麼?”一個男孩湊過來問。
荀歡揚了揚手裏的書,眼角的淚痕還在。
你哭了嗎?
荀歡苦笑:太感動了。
確實感動,我以前看過了,這裏的書我都看過了,有的甚至看了幾遍。
你經常來嗎?很近嗎?
男孩的眼裏突然劃過一絲難過,但很快,他就鎮定地說:經常來,因爲家裏窮,買不起書,只好來這裏蹭書看。男孩說完自嘲地笑笑。
你家很近嗎?
沒有,在延安路那裏。
我是寄住那裏的。
哦!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呀。
你在哪個學校?
花新小學?
你呢?
我讀不進那個學校。拖關係進了旁邊的一個部隊小學。
你爸爸媽媽都在那裏嗎?
不是,我爸爸媽媽都在廣東打工,我一個人寄住在一個親戚家裏。
你今天也是來考試嗎?荀歡關心地問。
是的,希望能考進前二十名,那樣就能給我爸爸媽媽省一些錢了。男孩說完自嘲地笑笑。
我也是,希望能考進前二十名,那樣就可以來上課了。不然就沒有機會。
那你跟我差不多。男孩笑了,樣子很真誠。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王小勤!
你呢?
荀歡。
王小勤這時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饅頭,笑笑着說:喫點東西,等下好發揮。
看着她喫,荀歡才發覺,自己也餓了。
袋子裏有五塊錢,但是,荀歡不想去買東西喫。因爲鍋裏有飯,等下考完回去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荀歡直起身,拿着杯子去找了一杯水喝。
前臺的美女叮囑她:快考試了哦,記得查找自己的考場哦。
荀歡看着她甜甜地道謝。
一時間,大廳裏站滿了很多人。家長們焦急地囑咐孩子:考試要冷靜,不要怕,做完題目要檢查。
要認真審題,不要慌慌張張。
做完了一定要倒過來運算。
孩子非常不領情:知道了,知道了,你一天到晚叨叨幾十遍,煩不煩呀。
都說了多少次了!
有完沒完!
有個家長夾着一個水餃,準備往一個考生的嘴裏送。考生不耐煩地一掌打開她的手,尖叫道:我都說不吃了不吃了,你還喂。
看着她們不耐煩的樣子,荀歡覺得很喫驚。她是多麼希望考試的時候,有一個人對自己噓寒問暖。那個被推掉的水餃,掉在地上,發出幽蘭的光。荀歡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感覺肚子更餓了。
七點還差幾分鐘,考生全部入場。
荀歡坐在位子上,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要仔細。
第一堂考的是數學,第二堂考的是語文。
題目類型荀歡都做過,但奧數題目有的地方還是藏了不少玄機,最後一道壓軸題,荀歡思考了好久,纔想出來。
語文題目,出得比較活。題目叫做丟掉——,荀歡覺得這個題目好寫,丟掉自卑。她把自己幾年來在班級的情況,竹筒倒豆子一樣合盤脫出。最後,因爲認識了一個同學,這個同學改變了她的生活方式,讓她不再自卑。
寫完後,荀歡感覺從未有過的舒服。應該也算是一種發泄吧。
走出考場,路邊挺滿了接送孩子的小車。
有的打開車門在那裏悠閒地等,有的閉上車門,放着音樂在裏面耐心的等。
不過這一切的方便,都是他們的。荀歡什麼也沒有。
出了考場,她就急急地趕路。因爲從這裏到家,也有二三里路吧,沒有直達的公交車,只能靠兩腳自己走了。